他有一处单独的小院,平时不办差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冯秉打开那封阿湘公主写给持剑侯的信,一行行看过去后,将这封信摊在桌子上。
“原来阿湘公主病得这么重了……上次传来的消息,还说能撑个三五年。”
现在看来,三五十天都成问题。
阿湘公主写字工整,笔迹很好模仿,最主要是印章的问题。
冯秉找人模仿着她的字迹,重新写了一封信:
[病情转好,一切皆安,库鲁王仍旧紧盯王位,或会有变,届时烟花为信,还请持剑侯相助。]
他从书桌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上锁的箱子。
打开之后,箱子之中装的尽是金银珠宝。
翻了半天,冯秉才从里面翻出一个破旧的印章出来,蘸了印泥,盖了上去。
“还是北疆的人得到阿湘公主的印章比较容易。”
边城同北疆有通商往来,库鲁王送来的除了这箱用来贿赂他的金银外,就是阿湘公主的印章了。
冯秉封好信封,趴在箱子上轻轻嗅了一下。
“香…这才是实实在在碰得到的好处啊。”
与北疆的人勾结又如何,无后无祖之人,享福一世便可。
他锁上箱子,哼着歌,将阿湘公主的最后一封信,丢入了火中。
什么身死之后,请求回归故土,既嫁到了北疆,也该葬在这里。
火舌窜高一瞬,信件化为飞灰。
-
又过几日。
阿湘收到了来自徐劲的回信,只有简短一句:[已知晓,会多注意北疆情况。]
她便放了心,身上担子轻了不少。
接下来一个月,她都在等着皇兄的圣旨。
在等一道能让她回家的旨意。
等啊等,等到缠绵病榻,再也无法起身,等到故乡苍颜的花期彻底过去,等到寒冽的冬,再次降临北疆王庭。
“是不是路上的信使耽搁了时间……”
阿湘侧躺在床上,声音虚弱,她握着阿翰立的手,“我等了多少时日了?”
床周围跪着好几个跟着她从大周来的侍女,此时都是低声哭着。
阿翰立:“一月。”
一月,别说是北疆加急,就算是正常策马,也该到了。
阿湘公主了然,“那便是…皇兄不允。”
眼泪重重坠在枕头上。
阿翰立:“阿母…你别哭,阿母…再多等几天好不好……”
阿湘公主闭上了眼,一股悲意涌上心间。
回顾一生,十五岁离京,和亲至今,半生有余。
她从懵懂的小姑娘,长成可以制衡北疆各部的王后,辅助大周边城,呕心沥血,求一方平安。
她从来没有愧对过身上担负的这份责任。
或许她年纪还不算老,但心老了,人就老了。断了期盼,寿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再也没有人盼着她能趟过北疆的风雪回家。
阿湘公主睁开眼睛,摸了摸阿翰立的头,“别哭。阿母只是去找娘亲而已。”
“答应阿母一件事,我死后,坟茔不愿朝向大周。我向朝向湘河,娘亲望北,我便望南。”
阿翰立哭的失声,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阿湘最后看了一眼床边不远处的花盆,开始出神。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次娘亲的双亲去世,父皇特许她回乡,于是娘亲便带着她一起回了家乡。
她那时候好小,只记得她站在苍颜花的树下,娘亲举起枝子打了下树干,便有一场花雨落在她身上。
阿湘公主叹息了一声。
“长在大周的花,永远也无法盛开在北疆的土壤……”
疲倦的蝴蝶没有飞到故土,沉眠在了异国他乡。
王帐内哭声顿起。
随着哭声起来的,还有外面的兵戈之声。
“大周公主身死!王庭再无大周扶持,大周走狗,全部杀光!”
“杀——!”
“废王庭!立新王!”
“废王庭!立新王!”
“是突袭!”阿翰立惊愕回头,“什么时候…快去保护王上!找到阿骨木多保护起来,他绝对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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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内部乱了数日,消息才传到了边城。
持剑侯徐劲眉头紧锁,看着刚到手的消息。
这是一场早有准备的突袭。
阿湘公主病逝,库鲁王叛乱成功。
杀旧王,驱逐阿骨木多以及旧王一脉,入主草原,重建新王庭。
恰逢冬季,北疆苦寒,库鲁王整军南下,抢掠北疆边境,以捍新王王威。
他将消息递给夏宏,走到城墙上,负手而立,霜白的鬓发染上零星飘雪,鹰一样的眼睛望着前方的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