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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急诊室永远忙碌,刺目的雪白,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匆匆来去的身影。打了绳结的回忆陡然被松开,许多画面瞬间漫涌上来。
梁弋周站在门口,停顿了两三秒,才抬腿迈进去。
嘴边这点擦伤,不管的话过几小时都要愈合了,他也不打算占据医疗资源。
只是可恨的人还在清创,不进去也不行。
不盯着,那个狡猾的人百分之一万会从这儿溜走,比鱼溜进大海还顺便。
梁弋周扫视了圈,没看见她人,心陡然间一沉。
“哎,人在这啊,给你单子,去补挂个号交下费,”
护士路过看见他人,快速交代后,离开前又补确认了下:“跟你一辆车来的病患,你们是一起的,对吧?”
梁弋周:“……一起?”
他静默了一瞬,点头。
“对。”
“那就给她一起交了。”
“不好意思——”
梁弋周拉住她:“耽误您几秒,那个伤……严重吗?”
护士点点自己手臂:“要把扎得深的碎渣取出来,需要点时间,不过最多再半小时吧。年轻人,下次别那么冲动了。里面右拐那个区域,等会儿就好了。”
梁弋周:“辛苦,谢谢。”
很快找到了人。
崔钰垂着脑袋,圆圆的后脑勺,头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乖乖把手臂交给医生处理。
他倚在墙沿拐角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梁弋周视线存在感强,对方显然有所发觉,头微微侧了侧,没转过来,又很快转了回去。
她坐在那里的背影一如从前,一如从前的某些瞬间。
他们结伴去过镇上的诊所,医疗资源不够,负责处理他干架伤口的“医生”他认识,是比他们大三岁、去年还在非洲打工的林禹,林主任的远房侄子。本来痛感也就那样,被林禹“妙手回春”的扒拉来扒拉去,他甚至觉得还不如任由伤口晾着。耳边还时不时传来崔钰嘿嘿的笑声,她说梁弋周,这伤的形状,好像一只逃命的三叶虫哦,你看,真的像。等梁弋周处理完,崔钰才大喇喇地拎起裤腿,说自己也有点小伤。
诊所的小窗是十字形。从十字望出去,龙喜路那条支干街道坑坑洼洼,修了两年还没修好,风沙迷人眼,日头燃烧着,映在玻璃上,呈现出黯淡又发红的橙色。
末日似乎扑面而来。
看着她,就知道此类狡黠灵魂不会在原地停留。
他那时候离开,只是习惯性地走在有她的路上。
可没料到,她其实也不会为他停留。
梁弋周很少回想刚分开那段时间。把共享过的一切从身上寸寸剥离,等待着被新一天的白日吞噬,谁会乐意存储那种痛苦?
好,这些也就算了,反正都过去了。
可转头来,她把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被一帮不如她的庸碌之辈拎出来做谈资,梁弋周真有呕血冷笑的冲动——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个人最好是崔钰。
因为在她舍弃牺牲的旧时代火葬场中,有他梁弋周贡献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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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可以了,回去伤口尽量不要碰水啊,三天过来换一次药。”
医生说,视线不住地从崔钰肩上飘过去:“走吧,我还有其它患者。”
不是他敏感,实在是……太有危机感了。
那道阴沉凝视,难道是哪位家属吗?
难道是他经手的患者?不该吧,这种人要来过他也不会忘啊。
“谢谢。”
崔钰礼貌地点头,拉开椅子,转头的时候,脚步也迟疑了两秒。
躲也躲不了了,人显然等着呢。
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到梁弋周身边时,轻声撂下一句:“你吓到人了。”
梁弋周唇角冷淡一扯。
“崔女士还挺有公德心的。没看出来。”
浑身是刺。
崔钰没心回应,快步到医院门口,又拐弯,走到四十米外的街角拐弯处。
从头到尾,身后的男人都大步流星地跟着。
周围没什么人了,崔钰才转头看向他:“你找我有事吗?”
圆溜溜又温和的眼睛。和煦又笑眯眯的神情,端的就是个人畜无害。
受骗人员众多。
梁弋周看一眼又清醒一遍,立马把回忆团巴团巴扔进专业焚烧炉。
“你说呢?”
他放轻声音,压不住的火气:“崔钰,谁让你多管闲事了?我需要你救吗?”
“呃。”
崔钰低头看向地面,又看向他,眨了眨眼,全然没有要道歉的姿态,语气却非常丝滑:“那对不起。但怎么办?已经这样了?”
梁弋周深吸了口气,试图用最和平的语气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