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弋周没回答,不经意地问:“长租的?”
“买的,大概也就花了您三分之一的年薪,顶我三家小店吧。”
崔钰讲得彬彬有礼。
梁弋周哼笑一声,利落打方向盘:“这么记仇?”
崔钰挑了挑眉:“这不是在夸你厉害吗,梁总。”
是个新小区,层高二十来楼的电梯商品房。
“什么时候买的?”
车停在地库,把喝红上脸的人送到负一楼电梯口时,梁弋周忽然发问。
“二十五……快二十六吧,当时林云朝和成宵帮着做了两个爆款,赚了笔,刚好这个小区房价跌了,想着给舅妈买,但她喜欢成江那边,老朋友都在那儿,不太来住。”
崔钰想了想,掰着指头很快数出来。
她二十六,那就是他们分手的第三年。
梁弋周没说话。
一股蔓延的苦涩无声无息地冲击他。
那两年,他的事业也顺利的不像话……好像献祭彼此是一件非常正确的事。
“我说什么,”
崔钰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干脆双手环胸,背靠在电梯按键上,脸上酒醉的红晕愈发明显,说话好像都带波浪号。
“咱们俩后来都好起来了对吧?你也别有心理负担,觉得我考虑你什么什么的,我说句实话吧,你也别觉得难听,我不是止——不,止,是,”
微醺的感觉很奇妙,身体和神经的连接线出了问题,她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崔钰便停下来,像幼儿园大班生一样,仔细地把说错的字纠正完,才放心地继续说:“觉得我拖你后腿,你也拖我的啊,我那年忙的要死,我要去医院,要赚钱,要考虑我能不能赚到还要去每天抽空打蛋、打蛋、打蛋……”
崔钰眼神坚毅,一手握拳,另一只手做起螺旋搅拌动作,cos 电动搅拌棒太猛了,重心没控好,人啪一下歪了,梁弋周无语地出手扶住她。
“梁弋周你知道吧,我的前途也很重要啊。我的精力就那么一点点,又不像你们男生不行了还能吃点万艾可,那么多事我真做不过来了。”
崔钰把他的手扒拉开,凭一己之力站直:“你说,我该放弃什么呢?我那时候不论去干什么,都得回头看看你,你也总看看我,是,是有很多爱,你爱我我爱你,但我往前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忽然大刀阔斧地揽住梁弋周的宽肩,伸出食指,一脸严肃地指向前方,梁弋周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辆停歪的红色奇瑞 qq。
好。
梁弋周想,吹了三分之二瓶白,真是给醉完了。
“我看到我们的以后……会充满爱,把对方活活绊死,至于死前是在亲嘴掉泪珠子还是在扇对方耳刮子,得看运气。”
崔钰的语气很沧桑。
“你那时候一直问原因,我没说,也不知道咋说。我说对不起,都是真的。那个红酒巧克力,那瓶红酒真的超——贵,但我喝了半瓶,感觉安神效果不错,才做给你的,感觉到我道歉的心了吧?少吃药。”
她突然伸手,捏住梁弋周的脸,逼迫他看向自己:“还有……长大了,执念太多真的不好,前男友,为了你的长寿着想,你说呢?”
“你是不是醉了?”
梁弋周轻声问。
叮——
关过两次的电梯又被她手肘不小心碰开了。
崔钰看了眼表,神色严肃。
“十二点了,公主该走了。你开我的马车去吧,拜拜。”
她推开梁弋周,一步一步地退回电梯内,迅速按下了关门键,看着门一点点合上,他彻底消失在了门后面。
按下十六楼,醉酒的崔钰靠着栏杆,垂着头盯着地面,过了两秒,脱力般蹲在地上,长长地、清明地轻叹一声。
说得应该够清楚了吧。
她回了 1602,南北通透的三居室,买的时候就是简约风格的精装修,那年才五千多一平,她看中了客厅和阳台的面积,还有从阳台望出去,可以看见民居后隐约的山脉尖顶。
但也有两周没来了。大晚上的,正是做卫生最好的时候,崔钰去洗了把脸刷了个牙,开始大扫除。
拖地、擦桌子、把所有餐具洗一遍、四件套拆了丢进洗衣机,搞了快一个小时,最后又去厨房烧上水,打算煮碗辣白菜方便面,打颗蛋进去,也好醒醒酒。
她靠在流理台边,用掌后根压住抽痛的后脑勺,甩甩脑袋,试图把晕眩的感觉甩出去。
三峰便利店老板是不是在杀熟,假酒掺水就算了,不会换成劣质酒精了吧?
崔钰正想着,门铃突然响了。
她警惕地抬眼。
都快十一点了,还能有谁?周茉和佟郦姐都知道这儿,但不可能不打招呼出现。难道是佟郦老公派人来找事了?
她随手抄起柜子下的小型手持电锯,走到猫眼边一看,豁,熟人,一小时内的熟人。
把电锯放到鞋柜上,崔钰脸贴着门问:“这么晚了,啥事?”
“我家水管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