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布满土石的硬路上,深深吸了口烟,极轻地哼了声。
“学长,明天上班~到家给我发消息——”
复述一遍,冷笑一声。梁弋周恶狠狠地把评语扔到小路上,砸得掷地有声:“去死吧。”
顿了一秒,他想起这破老天好的不灵坏的灵,又阴沉着脸附加条件锁定人选:“我说的是梁弋周。”
打的车到了,梁弋周拉开门坐进后座,拨了个电话出去,拍拍司机前座:“你先调头,往前开着——喂,你好,对是我问的。金莲市场过去?在东江那边吗?好,行,谢谢。韩之璟?对,很熟,没问题,他放假了我叫他找你,谢谢。”
“去趟东江镇。”
挂了电话,梁弋周跟司机说。
“省城人?来这儿玩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怎么看都像大城市工作的精英。
“本地的。”
梁弋周摁了下太阳穴,声线有一丝酒后的疲惫:“过了顺秦修车厂,阶川路附近,在那里停就行,谢谢。”
他这人不爱秋后算账。
有账当天算,最好不过十二点。
*
东江镇亚和泰拳馆。
八点半闭馆,退役下来的老板金义自己会在馆里待到十点以后。
今天失恋了,多待了一个小时,正要走人,卷帘门咣咣作响。
“谁谁谁谁,叫魂呢?!”
金义黑着脸把门打开。
看到熟人——俞子霖家原先干白酒生意,跟金义的大伯也有合作来往。不过在这个小城里,深究下去谁都能跟谁扯上条线,只要不交恶,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的,人情线也就缠到一起去了。
“什么事?”
金义本来长得就粗犷,黑起脸也够吓人。
“不是我找你,”俞子霖也不情愿的样子,往旁边站了一步,指了指身后挡着的钱骏园:“他说想找你帮忙,我就算给你介绍个生意吧。”
钱骏园探出脑袋,看到金义留着半长头发,扎着个小辫子,青龙刺身从脖颈下端延至上臂,顿时就放下心了,客气地赔着笑问:“我就想问问,咱这儿有没有什么速成课程?或者,你们这教练能给我当保镖也行。”
听俞子霖那三言两语,虽然云淡风轻,但钱骏园品出味了。后来来的那姓梁的,俞子霖都不想招惹。
他本来也就是个混日子的,从来打架都不太动手,这次惹事也看准了是个女的才耍了威风,偏偏就这么倒霉。
“干啥,惹事了?要找保镖去保镖公司啊。”
金义把护拳绷带解开,随口道。
“这……也不用那么大张旗鼓,最多需要三四天吧——想看看您这儿能不能给我待待。”
钱骏园小心地给金义递上一包软中华。
“学费我当然也会付的。”
金义看了不作声的俞子霖一眼,抽走那盒软中华,拇指挑开,倒出根烟来在鼻前嗅了嗅:“你爱待就待,谁也不敢来我这儿闹事。你惹得哪号人物啊?真这么怕,报警呗。”
“是个……坐办公室的。”
钱骏园说。
金义嗅烟的动作停止了。
一般某件事如果迟迟说不到重点,那很可能是害人的重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一次性说完前因后果新闻六要素,别跟前列腺炎挤尿似得,要不立马滚。”
金义冷着脸说。
“行了,就梁弋周。”
俞子霖看不过去,不耐烦地把答案底面亮出来:“他惹到梁弋周了。不过我听说他过几天就走了,也不在陇城多待。”
金义沉默,把烟放回盒子,皱眉:“怎么惹的?”
俞子霖:“我们去那个辛旺红吃饭,跟老板吵起来了,说几句,他把崔钰打了,梁弋周刚好过来。不过还没怎么揍他,市场局那边来人了,就这样。”
“我操,”
金义骂了一句,扔烫手山芋一样把烟盒扔回钱骏园怀里:“你他妈有病,给我找什么事,滚滚滚!”
“不是,怎么了?我可以付钱的——”
钱骏园看金义脸色都变了,一下子慌神了。
“辛旺红老板,是叫林祺不?”
金义脸比刚才还黑:“他是特种部队退下来的,梁骞周的同期,最早特招进去的,整个军区大比武的第一,那年破了四项记录,他把你打成死人只需要三秒钟——可能还说多了。但他肯定不会动手。好,说回梁弋周,那不就是个疯子吗?他高中吧?跟曲家那独生子干起来了,被人家家里找打手揍,抄个伸缩棍就上了,骨折了还能干,神经一样的,俞子霖没告诉你吗……不过崔钰是谁?要是他熟人你等死吧,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