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攸宁发现家里有人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跟他同归于尽。
不过她太小了,老师还没讲过“同归于尽”这个成语,她只是觉得,她一定会死,但是她不能把坏人放跑,否则他一定会去伤害妈妈和姐姐。
她去厨房,打开了煤气。
花露水的刺鼻的香气,一定程度的掩盖了煤气的味道,妈妈说过,如果没关煤气,遇到明火,整个房子都会烧起来。
她怕火烧不起来,她找到了柜子里的黄纸,那为了清明节备下的,说好那天去看爸爸。
黑白相框里的杭寻,凝视着他的小女儿在黑暗中,将这些不吉利的纸钱扬起,微笑的脸看起来有几分悲伤。
做这些的时候,杭攸宁全身的汗毛都竖着,那个人随时会从床下钻出来,在杭攸宁的想象中,他生了八只手,在暗处桀桀怪笑。
但是他没有。
杭攸宁布置好一切之后,拿着火柴躺在了床上,他们距离如此之近,近的杭攸宁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
潮湿的、腐烂的、阴冷的……
就在她要划亮火柴的时候,她看到了天花板。
没人知道,“小燕青”最核心的功夫,并不是拳法,而是“轻功”,梁上君子们上房弄窗,大多需要这样一手的绝活。
——这也是为什么她永远在凌晨没人的时候练武,太像贼了。
可现在,她凝视着墙壁的三角区,天花板,衣柜顶……她看到了一条逃往外面的路线,小燕青把这个叫作“升云梯”。
杭攸宁爬到了门外。
她并没有锁门,而是用许野送她的一把锁头,轻轻地在外面把门锁住。
出来之后,她大口大口的喘气。
吸入了太多煤气,以及死里逃生的兴奋,让她血管鼓噪着,她想报警。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报警,好像唯一的办法,就是敲邻居家的门,让大人去打电话。
可她没有那么做。
她谁都不信。
因为爸爸被那个疯子一刀一刀砍死的时候,邻居们一定有人在家。
可是没有人出来帮他。
那是看着她长大,和蔼可亲,见了他爸爸就称兄道弟的邻居们。
以及……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翻来覆去想,为什么明明坏人打开了门,门锁没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都没有。
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坏人有他们家的钥匙。
谁拿到了他们家的钥匙?
为什么坏人知道,什么时候只有她在家?
杭攸宁爬到了楼顶,十楼,往下看一眼,就要头昏脑胀。
夜风吹起她柔软的短发,她站在边缘处,慢慢地探出赤裸的小脚。
——
许野的眼皮一直跳,跳得心烦意乱。
他终于把牌一扔,道:“我走了。”
胖子还要拦:“至于么!孩子说不定都睡着了!”
“你不懂。”许野把外套穿上了,低声道:“我只剩下我妹妹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之中。
在赵明明死前,许野日子其实过得不错。
爷爷是老红军,爸爸是钢铁厂的工程师,他本人虽然出了名的爱打架能惹事。但是成绩好,所有老师都把他当自己顽劣的小儿子。
赵明明死后,一切都变了。
他其实记不清赵明明的长相了,只记得她很漂亮,不是杭雅菲那种仙女似的好看,是那种属于成年女性的丰满和艳丽。
但是许野那时候只是个毛孩子,赵明明老找他,他只觉得烦。
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孩会改变他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