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建设梗着脖子,道:“我替我爸打的!他要不给为了许野翻案,他能死吗!他能死吗!”
“哎呦祖宗!你快闭嘴吧!”
张淑芬连忙捂住他的嘴,他呜呜地半天,又扑在桌上歇斯底里的哭起来。
杭攸宁觉得他特别蠢。
她也觉得,杭寻的死跟他查赵明明的案子有关系,但是爸爸不是为了许野,是为了正义。
哥哥比她大那么多,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居然这点事都不懂。
但她又有点感动。
杭寻死后,她也有种巨大的愤怒,她想朝着这个该死的世界挥拳头,可是她不知道该往哪挥才好。
杭建设跟她一样。
而现在,初秋的北京,她看着前面,不断发出响亮大笑的杭建设跟张淑芬。
她想,他们终究不一样。
十年,杭建设可以完全忘记爸爸。
甚至把他认定的“仇人”,当做一个普通的,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
而她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
徐慧穿了件垫肩的蓝色大衣,细高跟的红皮鞋,靠在一辆桑塔纳旁边,见人来了连忙快走几步,道:“妈,宁宁,一路累了吧。”
杭攸宁只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还是哥哥的女朋友,被带着回家,长得不算好看,但是气质一看就不一样。
梳着利落的短发,红脸颊,说话好听的像是播音员。
现在,她变化也不大,说起话来还是那么好听。
“宁宁这个事儿啊,我爸爸找人问了。”她说:“现在最好的整形科,就在空军总医院,那些战场毁容的老兵,都是在那里治的。”
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杭攸宁,又柔声安慰道:“当然,宁宁这个不算毁容,肯定能治好。”
张淑芬在后座,殷勤道:“慧慧,费心了,帮我谢谢你爸爸啊。”
“妈,都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徐慧道:“我爸妈他们工作忙,过两天请你们吃饭。”
徐慧跟杭建设是大学同学,杭建设考上大学那年,就已经二十几岁了,毕业两人就结了婚。
徐慧的父亲是个局长,母亲是大学教授,杭建设能分配在北京,也是岳父帮了忙。
对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岳父母唯一的要求就是,结婚必须要有房。
杭建设那时候刚进单位,还没有分房的资格,岳父又给他搞来了一个商品房买卖的名额。
要么等着分房,但世事易变,谁知道这么好的儿媳妇,会不会等飞了?
要么,就把这房买下来。
张淑芬一咬牙,把所有的钱一股脑的给了杭建设——那是杭寻的抚恤金,以及她这么多年,从牙缝攒出来的棺材本。
房子买了下来,杭建设后半辈子的生活,也一锤定音。
他成了北京人,在体制内工作,老婆在外交部做翻译。
而他们家在北京二环里,白墙崭新,亮堂堂的,足有八十平,很漂亮。
徐慧开车带他们回了家,说:“我单位下午还有事,等晚上回来,咱们下馆子!”
“哎,你忙你的!”
张淑芬局促不安地站在那个过于光鲜亮丽的客厅,浅蓝色的窗户,印着竹影图案的窗帘,客厅的正中央,是一台黑白电视,上面铺着白蕾丝的帘子。
“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我们住,另外一个做书房,现在吧,东西都堆满了,还都是保密文件……”
杭建设把沙发打开,变成一张逼仄的小床,道:“委屈你们俩一下,这两天就先睡这!”
“委屈什么啊!挺好的!”张淑芬已经撸袖子,开始打扫卫生了,一边对杭攸宁道:“去给我打盆水来!”
杭攸宁打水时,经过书房,发现的确堆满了各种文件,但有一张折叠床。
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委屈。
她对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杭建设,道:“哥!”
杭建设吓了一跳,道:“干吗!”
“我姐来的时候,你也让她睡沙发吗?”
“嗯,不过她没在家里睡,出去住酒店了。”
杭攸宁松了口气。
张淑芬睡沙发是理所当然的,她只恨自己给儿子奉献得少。
杭攸宁自己不觉得怎么样,但她知道,对杭雅菲而言,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羞辱。
但是杭建设是感觉不出来的。
他以自我为中心惯了,他不会过多的注意别人的情绪。
想到这里,杭攸宁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闪现了一下,她从行李箱里找到纸条,给许野打了一个电话。
许野很快就接通了:“怎么了,宁宁?”
“小野哥,庄泽书和顾其行,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