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河上,影影绰绰地有什么东西飘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艘小船。
纸扎的,颜色辉煌绚烂,在将暗下来的天色下,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有定海针,镇尔邪祟身,我有昆仑锤,杀尔豺狼骨……”
一个女人似哭似唱的声音传过来,纸船突然莫名地燃烧起来,烈烈火光照亮了幽暗的河流……
“这多少年没见这东西了!真不怕抓!”
“这本家可真有钱!”
杭攸宁才发现,进去的小道上,前面挤满了人,都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杭攸宁走过去,就见赵明明家亮着一盏昏暗的灯,一个男的正在猛烈地敲着鼓,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在随着鼓点跳着舞,一边低声唱着:“莲花宝镜焚骷髅,魂亡胆落莫见愁……”
杭攸宁问旁边的婶婶,道:“这是干啥呢?”
婶婶小声道:“跳大神,小孩家家的不能看!”
“啊?不怕被抓么!”
早几年,这种封建迷信活动,怕是要蹲大牢的。
“就说是呢!偷偷摸摸就得了,胆子可真大。”
又有一个男人在旁边插话:“没办法,太邪门了,听说这家早年死了女儿,是怀着孕被人杀了……”
“我也听说过,不过,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
“那女孩回来了……”
众人无不骇然,那男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说是房子要拆了,过来看看,结果看到那女的了”
杭攸宁呆了一会,才看到,一个老迈的身影就坐在屋外,像是赵明明的奶奶。
她十分抱歉,有点想过去跟赵奶奶坦白,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这时候,那个跳大神的女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哭喊声:“我苦也——”
而那个男人站起身来,一边拼命敲鼓,一边追着女人跑,两人在屋里转了无数圈。
男人把鼓一扔,抽出一根鞭子来,一边喊着:“神鼓一打鞭子翻,诸邪妖魔退散——”
跳大神的女人被这鞭子抽倒在地上,不住发出哀鸣:“我错了——我不该留恋人间——”
男人反手又是一鞭子,是真的用了狠劲,女人脸上被抽出了一道血痕,不住翻滚着,发出真实的惨叫。
杭攸宁看傻了,问旁边的人:“他,他怎么打人啊?”
“这不是打人,是打鬼,就说那个女孩的鬼附在大神身上了,二神把她打怕了,她就不敢来了。”旁边的女人解释道。
杭攸宁突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
赵明明,死在她最好的年纪,被人诱奸、威胁、虐杀……
变作鬼了,还要被人打。
她死死地握紧拳头,看向被人拥簇下,那个白发苍苍的身影。
赵奶奶有八十左右了,但是身体还相当硬朗,拄着拐棍,目光炯炯。
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挤过来,对她道:“妈,馆子订好了。”
杭攸宁一怔。
赵明明父母双亡,也没听说有叔叔伯伯在世,而且这个男的年龄也对不上。
而且这个男的,看起来有点眼熟……
她猛然想起,他是理发店那个浑身戾气的青年,方临河,她还感慨,为什么会这么巧遇到一个潜在犯罪者。
他居然是赵明明奶奶的……儿子么?
赵奶奶微微点头
方临河说完话之后,看着跳大神的皱起眉,吼道:“你没吃饭啊!不使劲儿就别领钱!”
二神闻言赶紧加了把力气,抡圆了鞭子抽上了地上的女人,女人发出一声不似假装的惨叫。
那场凌虐持续了半个小时才结束,大神起身又唱又跳,最终收了神通,又变做了一个面色黝黑、戴着金耳环的中年女子。
赵奶奶道:“了。”
女人讪笑道:“放心吧,这鬼骨都被我碾碎了,保准她不敢来了。”
杭攸宁一呆。
赵明明跟她奶奶相依为命,在她出事的时候,奶奶正好出门去了。
黑蜘蛛说过,赵明明死前,还求着他不要伤害奶奶。
可是这个奶奶,她不是在超度赵明明。
而是在……这镇压她
镇压她,碾碎她的骨头,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为什么?
——
许野看完所有卷宗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杭寻的从警生涯,都称得上漂亮。
他那时候,民警和刑警也没有什么分别,大到入室抢劫,小到邻里纠纷,只要他经手,都办得很漂亮。
就算是赵明明的案件,他并没有侦破成功。
也是在那个刑侦技术几乎为零的时代,通过脚印、血迹、大量的走访……确定了赵明明是他杀而非自杀。
因此,许野才能回家。
他那时候还是初中生,他吓坏了,不仅仅是因为被铐起来关进警局,而是所有人隐隐透露出一种不容辩驳的意思,就是他。
当年这个案子称得上轰动,让一个女孩怀孕自杀,可以判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