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酒了。”司明明向前凑了凑, 闻到他呼吸之中隐藏着的淡淡酒气。
“喝了一点。”苏景秋说。
“嗯,接着喝。”司明明翻过身去。有一个问题司明明也不太理解:那就是借酒浇愁。
她不懂为什么很多人要靠喝酒来控制情绪。高兴了喝一杯、不高兴了喝一杯、失意了喝一杯、得意也要喝一杯。酒所能放大的情绪都是短暂的,问题不会随喝酒而解决, 清醒后它仍旧在那里, 仍旧需要你去处理,除非你准备一辈子放任不管。
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睡睡醒醒,接连做梦。睁眼时候几乎都忘记了,只记得神棍叶惊秋言之凿凿她会孤独终老。
如今的司明明认为:孤独终老四个字并非诅咒。孤独只是一个普通的形容词, 不具备褒义或贬义的显性特征。于很多人而言,孤独终老或许意味着远离亲密关系对人的消耗、于天大地大之中觅得一个僻静自在之处。与自己独处最舒服,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讲,人最了解的人,是自己。
司明明的思维方式是罕见的、不被理解和不被接受的、甚至会被诟病的。因为她的思考完全不带情感色彩、完全理性。
她这样的人,伤心也不那么明显。
“司明明, 天亮了。你该起床开会了。”苏景秋说:“早饭你想吃点什么?”
“我自己做点吧。你别折腾了。”司明明说。
她爬起来去洗漱, 尽量以一个轻松的姿态进入到工作。她还不太饿,也不知为什么。她想吃点简单的, 比如面包片、牛奶或者酸奶。想拿起手机像从前一样订餐, 但想起目前似乎是没法实现了。换做前几天, 司明明可能会生硬地向苏景秋撒娇:“老公, 我好想吃面包,烤点好吗?”餐厅老板苏景秋就会嘟嘟囔囔放下手里的事给她烤面包。
那时她觉得他的嘟嘟囔囔是一种亲昵的回应, 现在她认为那可能是他表达不情愿的一种方式。
司明明看了眼时间,会议是十点, 她还有一个小时。于是她上网快速学习了教程,决定自己动手。她出了书房, 看到苏景秋已经做好了早饭。是鱼片粥、胡萝卜丝小菜、还有煮鸡蛋。
“吃饭。”苏景秋对她说。
“我想吃点别的。”司明明说。她一头扎进厨房里,把各种东西倒腾了出来。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烤面包的工序并不复杂,复杂的是实操。面粉多少克、蛋清蛋黄如何分离、面揉到什么程度,她在精密计算着过程,怕出现纰漏,那么自己就吃不到烤面包了。
苏景秋听到她在厨房里折腾,就推门问她:“你在干什么?”
“烤面包。”司明明说:“我看看这东西难不难。目前最难的是蛋清蛋黄分离,我是用勺子把蛋黄舀出来的。”
这一次她没有对他冷暴力。她跟他说话,甚至比从前回答问题还要仔细。她看不出什么负面情绪,但苏景秋察觉到了她的抵抗。
苏景秋回头看看桌子上的饭,又看看司明明,想问问她是不是以后他做的饭她都不会吃了?但他心中有怯意,并不敢问出口,因为他怕司明明说:是。
司明明是苏景秋认识的所有人之中,骨头最硬的那一个。他意识到这是司明明的疏离,她对他礼貌克制,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日子。
他一个人吃着早餐,听着厨房里烤箱烤盘被推进去的声音,紧接着是按键的声音。司明明有了初步胜利。她紧接着为自己找出牛奶,等面包快好的时候热了一下。
她的面包烤的不算难吃。
她知道按照老师的方法解题不会出错,但最开始也很难有别的创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分儿她拿到了。看了眼时间,9:50,她还能从容地切好面包片,把剩下的放进保鲜袋里,最后端着餐盘和牛奶,坐在电脑前。
她觉得自己烤的面包很好吃。
她吃自己做的饭,不用担心别人将就她又以此来声讨她,她非常自在。甚至给陆曼曼和张乐乐发去一张照片,算作炫耀。
陆曼曼已经在家憋疯了,每天早上七点半被父母叫醒,绕着她家的地上三层每个房间擦灰,然后去外面的院子里跳绳。中午午睡后被他们弄起来弹钢琴、看书,晚上十点半准时熄灯。如果她不关灯,她妈妈就敲她门:“电费很贵,不关灯就给钱。”陆曼曼不懂为何自己在而立之年迎来了这“军事化管理”的生活,而她对此敢怒不敢言。
张乐乐劝她不要跟父母做对,要么就找合适的机会去她爸爸的工厂里上班,不要再自己创业了。
但陆曼曼想到要跟老陆朝夕相处就直摇头:不不不,让我做创业的败家子吧!
“还是我们明明幸福,这个时期跟一个帅男人关在一起,想做爱的时候可以啪啪,想吃饭的时候男人给做饭,美中不足的是这面包的气孔可不像健康餐从业者烤的。”陆曼曼挑剔人是一把好手,吃过见过,很容易看到这些东西的表象。
“我自己烤的。”司明明说:“所以才炫耀。”
“你自己烤?你老公死了?”大过年的,陆曼曼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太晦气,接着发了个呸呸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