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苏景秋不解。但他明白一个道理, 有时“好人”二字就是一道横线,把人彻底隔离在远处了。
“我好难受啊。”他对顾峻川说:“司明明说我是好人。”
“她说你是混蛋你就好受了?至少她认同你的人品呢。”
“是吗?”
“不是吗?”
这对话真是毫无意义。
苏景秋也不知道什么有意义,他什么都做不下去。顾峻川邀请他去公司试试新衣服, 说他现在这张丧脸跟高沛文这个新系列的设计理念很搭。顾峻川还说他找了一些模特, 装出来的丧一看就不是真丧,而苏景秋真是丧到家了。
苏景秋有心反驳他几句, 但照了照镜子,发现再也找不到比他更丧的人了。原本俊朗的相貌现在丧眉耷拉眼,没有个笑模样。他故意笑笑, 还不如不笑。
顾峻川扯着他出门,想起他之前说司明明一年之中就秋天最好看,因为夏天太晒冬天太冷春天风大,就故意嘴欠:“你老婆最美的时候要到了。可惜,要成为你前妻了。”
苏景秋恨恨瞪他一眼,坐在他车上看到街边的树的时候, 就想起了司明明。她在做什么呢?还在生气吗?这个点她应该去上班了。她说她最近的工作很痛苦, 正在度过一个艰难的时期。
苏景秋这才想起本该到了司明明最漂亮的时候,但她的气色很差、喜欢的包臀正装裙没有找出来、高跟鞋也被她放了起来、她很少戴耳饰, 也不再执着于做一个精明强干的人。他原本该注意这些的, 但他满脑子都是别的。司明明也是凡人, 她在经历低谷。他却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 让她变得歇斯底里。
“你先陪我回趟家。”苏景秋对顾峻川说。顾峻川哼一声,调转车头, 往他家的方向开,期间一句都没多问。
进了门就看到苏景秋直奔司明明卧室, 打开衣柜,看到里面的衣服还在, 他站在那片刻,缓缓舒了口气。又转身去厨房,从冰箱里储藏柜里拿出很多东西,洗洗涮涮、乒乒乓乓、动作流畅,提前就想好了该作什么。
苏景秋在准备半成品。他知道司明明爱吃什么,那些干净的、清淡的、葆有本味的食物,但偶尔也要来一顿不一样的。
“不想让你准前妻挨饿啊?”顾峻川斜靠在门口,嘲笑着他:“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就说你不想离婚。”
“我想离婚。”苏景秋说:“我必须要离婚。我想离婚跟我不希望司明明挨饿没有本质的联系。至少我们现在还没离呢,她的健康还与我有直接的关系。”
“嘴硬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吗?”顾峻川忍不住问。
苏景秋没回答他,仍旧忙活着,直到把冰箱里塞满,才跟着顾峻川走了。那衣服果然很丧,他穿上的一瞬间就觉得:完蛋了,人生完蛋了。
他瘫倒在椅子上,都不用刻意摆姿势,就是高沛文想要的那种感觉。高沛文的设计初衷是:当下好像越来越多的人突然都陷入了困境,但每天仍旧强行打起精神来出门,去面对日复一日并不顺心的生活。好像忽然之间,日子就不好过了似的。她认为,有时人该勇于承认自己不好、不开心、在迷茫,也有权利在某一天偷懒、摆烂、暂时停止奋斗。
顾峻川认同她这一次的设计理念,但又觉得或许这样并不符合主旋律,于是他们决定传递一些积极的信息,比如虽然当下不快乐,但早晚有一天,阳光会来的。所以在苏景秋瘫倒在椅子上,脖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的时候,有一缕光打在他的脸上。意味着光明。
苏景秋真的很适合这份工作。顾峻川想。
在他们二十左右年纪的时候,去王府井玩,总有星探拦住他们问他们要不要实现明星梦。他们都不想当明星,苏景秋的原因是:当明星不行啊,恋爱都不能光明正大谈。
他这样的人,满脑子都是恋爱。司明明说得对,在她担忧自己的工作、人生、满怀期待他能一起走过这段岁月的时候,他却怀疑她对情感不忠。
“我好像真的做错了。”他莫名说了这样一句。
而那边的司明明,已经不想追究对错。这一天早上,当她走进公司的一瞬间,就察觉到她早早就进行的心理建设一瞬间土崩瓦解了。那种感觉就像辛苦垒一个墙壁,但是只下了一阵毛毛雨,那墙就倒了。
她的案头放着很多很多东西。
办公室并不隔音,那个小小的挑高层的办公室,能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她的下属将一些需要审流程的授权交还给她,并给她汇报近日的工作情况。特别指出,老板又要降底薪。
“我知道了。”司明明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