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迫
这一晚,又是周日,距离上一个周日,中间简直像隔了一个世纪。这一周,我心神不定,连带着selina也心神不定,因为她知道所有的事情。这一切发生着又无法掌控,让人心焦。
周五接到sean的邀请,下周三去体育场观摩他和外校的一场足球赛,希望我带上selina,他真心地祝福我们,也希望大家还能是好朋友。其实selina一直都当他是好朋友,只有我在犹豫。
犹豫让我的意识很快混乱起来,当我被敲击声唤醒的同时,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在犹豫中睡着了。这时,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轻微响声,门开了,接着是更明显的敲击声,忽然一切都停了。床在最里面,我不敢打开灯,站在床边,试着问了一句,
“是kevin吗?”
“你很聪明,kevin。”听到这里我舒了口气,我的推理是正确的。
我不认识他,但也并不害怕他,慢慢走过去,看到了一位帅气的年轻人,穿着一身休闲装,两手拿着一个船型木盒。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闭着,我知道即使张开也看不到,他的角膜捐给了我。
他……这样,是怎么进来的啊,宿监不会拦住他吗?在此时有这样的想法很奇怪。
“想知道我怎么进来的吗?”他忽然笑了笑。
我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一声,原来他能看到我的想法。
“我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从听到敲击声我就开始走,一直到现在。我在一个和你平行的世界里,每走一步我都要敲击墙壁来确定你的方向,惟恐走到别的空间耽误了时间,可还是走了这么久。”
“平行世界?我一直以为你是带着拐杖的,声音更像拐杖。”我真不敢相信他是这样走过来的。
“平行世界不同与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那里就像是这间宿舍以外的空间,都是平行世界,随时有可能迷失方向,而我不断敲击墙壁也正是为了确定你的方向。你身上有曾属于我的东西,我能收到一种感应,相信你也一样。”原来是这样,是这双眼睛为他做了导航。
“你来找我……是想要回角膜?”我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哪有这样的?我来看看我的眼睛,还要把这个交给你!如果不是实物我很快就可以送到,偏偏这东西如此重要,来到这个世界我只能以死去时的最终状态出现,只好一步一步找过来!”他笑着把那个木盒递给我,方向一点都没有错误,仿佛心里有一双眼睛,他的笑让我觉得很亲切。
“这是什么?”我接过木盒,木头的质地与原色让人安心,奇特的船型又略带异域色彩,黄铜的锁扣上写着繁体的极乐二字。轻轻扭开锁扣,里面只有一张纸,写着不认识的字符,很多竖行,不认识也就看不出起始点,也看不出字的方向。
“宿符。”他表情严肃。
“我要这个有什么用?”
“会有用的。”他没有更多地回答,也无视了我不解的表情。
“我一直很想了解你!”
“我吗?只是作为角膜受赠者对捐献者的好奇?”
“你的所有经历,我觉得你的人生好像对我产生了很大影响。”
“你确实很聪明,我会告诉你的。我一定要在凌晨4点半前离开,简单说一下吧。”
“哦,快请坐!”我搬来一把椅子,他完全不像盲人,在我椅子放下的地方准确地坐下去,面对着我。
“如果我说你的人生是我的翻版,你一定不高兴,但事实就是这样,这也是我来的目的,为了阻止这个轮回。”
“轮回?”
“是的,这就是个轮回。”接着,他讲述了他的故事。
***我是1990年出的车祸,这时我刚刚大学毕业,工作一年。我的父母对我没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只希望我平安度日、结婚生子,现在我才了解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或许他们已经感觉到了什么。说到这件事就一定要提我的女朋友selina,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在大一的球场上遇到,相恋,大学毕业后就准备结婚。想必我说到这里你也明白了,你未来要走的路就是我的路。
sean这个混蛋!我以为他真心地祝福我们,谁知道他竟然暗算我!
我和sean同是足球队的,在一场球赛里我赢了比赛和selina,他气不过,却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直到毕业后,和selina准备结婚,我送去了请柬,他一定要拉着我喝一杯,说这一杯一定要喝,这样就把过去的恩怨都清了。我信以为真,答应了他。哪知道,这个清算是如此地惨烈。
他从大学时候就开始自己学习偏僻的咒术,更学了失传的梵咒,由于他心思不正,只能画出反宿符。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在平行世界里几番追查,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却悔之晚矣。***
听到这里我倒吸了一口冷气,kevin如此着急地赶来,难道是因为他知道了sean对我的邀请?我迟疑不决原来是因为自己的意识中已经搀杂了kevin原本的意识,这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抗拒。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知道sean的阴谋。我在平行世界里也加深了对梵咒的修行和理解,并且找到了化解方法,这道正宿符,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切。
sean的梵咒很厉害,不仅牵扯了我,宿符里涉及到的他自己和selina也逃不出这个轮回。他特意安排了当时的情境,就是为了在下个轮回里赢取胜利。记得那个角膜捐献卡吗?是由他的宿符凭空变出来的,目的就是移植给一个男孩,也就是你,同时sean和selina也会在合理的情形下死去,开始下一个轮回。所以,你又碰到了selina和sean,情境重演,你还是赢了。这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我的宿符还不足以改变过程,一切皆由天意。”
“你是说,我本来应该在足球赛里输掉?”
“对,至少sean设计的是这样,他会最终得到selina。然后你不服气,在下一轮回中再去和他竞争,其实竞争的核心就是看谁更胜一筹,这是对梵咒的误用!梵咒本是古老的天竺修行之人对各自修为的要求,不可有攀比之心,但要有进取之意,持正心画出的咒符就叫宿符,可以促使刚入修行之门的人自觉修行,等到境界高深就不再需要了。可惜,物分阴阳,符分正反,大多人不认真修行、心思不正,只能画出反宿符。其实,宿符的使用范围不止于此,且能量场极强,波震四方。说远了,梵咒的要义是有两个人与竞争之物即可画符,他利用了这一点。但他还是算漏了一点,就是人,他只能计划到你们三人,却无法计划其他人,人算不如天算啊。”
“我明白了,比赛时他队友的欢呼就是他没有算到的那一点。”
“对。他对你的邀请你一定要去,带着selina,不然三人的纠缠永远也解不开。这一轮回的sean更加急切,都等不到大学毕业,但也有利于你的地方,你要善加利用。”
“你那么着急送来的这个宿符一定是用在解咒上,是贴到他身上还是怎样用?”
“具体的我无法告诉你,这有违天意,但我可以告诉你当时sean是怎样用的。宿符只有一张,早已画好,切不可浪费,挽回一切只有这一次机会。他当时将宿符一分为二,各有有三行咒语,其中半张烧成灰,灰烬撒在酒里,我离开时,他点燃了另外半张咒符,事情的发展就依照他安排的发生了。”
“明白了,我去想一想,他就没有算到你的出现吗?”
“当然算到了,但这局面一旦展开,他也无法退出,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只能接受。另外,还有一个你母亲送给你的梦境,我走后你会看到。”
“你不是专程送宿符来的吗?”我有些疑惑。
“一半原因吧。”
他微微一笑,说出了之后事态的发展。
***我被车撞到的刹那,看到了很多人的面孔,也就是你眼前闪现的那些面孔,他们是上个轮回里的selina、sean、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倒下去,忽然一个手向我伸过来,拉起我,走入了现在所知道的平行世界,我能看到自己还躺在地下,医护人员在检查,最后宣告死亡,周围是惋惜的表情,之后我又看到了亲人、朋友、selina伤心地站在我的黑白像前,一切都能看到,却无能为力。我恨那个伸手救我的人,他让我更加绝望,可他告诉我,只有我才能亲手挽回这个局面,阻止悲剧再度发生。他是我现在的老板ivan,是个极其神秘的人,所有产业都叫“极乐舟”,我被安排在了平行世界里的快递公司“极乐舟事务所”,传送的物品只有一个——梦。公司只有三个人,ivan,sue和我,ivan是挂名老板,sue是编排员,所有编排都是程序化管理,但是具体的递送还是要由我去,不要看我现在这样,在平行世界里我还是23岁,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一双飞快的腿,可以在一夜间将订单全部完成。ivan是个很好的人,他知道这件事对我至关重要,这些天都是他在帮我传送梦境。sue很漂亮,让我想起了我的selina。***
他沉默了。
听到这些,我很惊讶,一是惊讶他的现状,一是惊讶他所讲的东西。
“所有的梦都是由你们来送吗?”
“当然不是!我们是有选择性的,只接受特别的梦,时间有限,具体的没法和你讲,看看你母亲专门送给你的梦吧,你就明白了。”
“她是怎么找到你们的呢?”
“我们会挑选,她将梦送到一个统一的地方,我们觉得特别的就留下并第一时间通知收梦人。比如说,你母亲送给你的梦被我们选中,她在梦中就会收到你的微笑。”
“那些不被选中的梦呢?还有,这要付费的吧?”
“不被选中的有可能被漏掉,对方就收不到,也不知道被对方梦到过。我们都是向收梦方索取,在平行世界有活人、有去世的人、还有其他地方来的不明身份的人,但是通用冥符,就是冥币,只要你烧了,无论多少都可以,当然越多越好!记得要手写——极乐舟kevin。”他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我们三人的渊源已经纠缠了几世,该有个了结了。已经快4点了,我要走了,你珍重,切记,只有一次机会!”
我目送着他站起身,打开门,回身对我摆着手笑一笑,走出门。我不想去挽留他,走出去就是平行的世界,少了专程送来的东西他可以日行千里,那个专程送来的梦境同样重要,我急于知道内容!
又看了一遍那个宿符,梵文复杂得让人有些眩晕,照他嘱咐仔细收好。不知是宿符的灵力还是他送的梦境开始释放出来,我很快失去了意识。
母亲的身影出现了,她起早贪黑地工作,父亲也是,只为了这个家。忽然,家里的电话响了,是我的声音——
“妈,我们整天跑步,运动鞋太费了,能不能再汇1000块钱过来?”
“行,你在那里好吗?”妈妈用试探的语气问着,爸爸也走过来在旁边听着。
“好!妈,没别的事了。”
“哦,你学习吧!我和你爸……”后半句就在听筒里消失了,看得出父母失望的表情,我想起来了,这是最近一次打电话,内容还是要钱。梦境还没有结束。
“怎么办?”妈露出为难的表情。
“把我看病的钱先拿出来吧,老病根子了,不急一时,孩子没鞋怎么上课?他可是体育系的。”爸说过,还在心里算了算,“嗯,差不多够!我再借200,明儿就把钱汇去!”
说着爸走了,一路走一路咳,这是他的老病根了,一直都没有治好,原来是我……
父母从没和我说过这些,每次汇钱都答应得很痛快,我怎么这么不懂事。想到这些,我哭了,哭得不可抑制,直到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