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秋叶踟蹰,在风里刮过新娘子的花轿,发出萧索的声响。
一片两片三片,又接连一处,形成了荒芜苍凉的涛浪之声。
罗桑村往真定县的这条车马道算是有些年份了,据说数十年前罗桑村是家家户户“植桑养蚕”,但忽有一日,天气陡变,温度急降,青山变雪山,而罗桑村的桑树也被伐了当柴火,养蚕人自也不见。
曾有些繁华的道路,如今只剩落叶堆积无人扫,林荫参天遮道黑。
宋劫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迎亲的队伍,走在这古道的林荫光影之中。
时至傍晚。
夕阳不见血,只因天色冥。
一阵令人鸡皮疙瘩狂起的阴风陡然从远刮来,林隙如萧孔,顿时呜咽作响,如女子披发嚎啕。
礼生策马过来,道了声:“宋哥,要下雨了,赶路还是躲一躲?”
宋劫扫了眼周边,道:“秋雨一落,怕是要下一晚,赶路吧。”
“唔...”
礼生应了应,又有些支支吾吾。
宋劫明白他意思,虽说有些心疼,但还是道:“若真下了,加钱。”
“好嘞!”礼生面容一换,顿时充满干劲,上前挥手吆喝道,“都把轿子给我抬稳咯,宋哥不啰嗦,上路子的很,咱们也不能出幺蛾子。”
轿中,颜师梦轻轻捏了捏小拳头,美目里露出微恼之色。
她其实想说“要么就躲一下雨”,毕竟她和宋劫赚钱都不容易。
没成婚的时候,宋劫怎么花钱是宋劫的事,可现在...宋劫的钱就是她的钱,她心疼,她想等。
等一晚上又怎么了?
纵然是荒郊,但终究是官道,而且还有这么多的人,总不成有大虫从林子里跑出来把所有人都吃了吧?
她知道宋劫没钱。
她自己也没多少。
此时,宋劫瞥了眼远处。
林隙的远处,若隐若现着一座破败的道观。
观中,有一个朦朦胧胧的破败神像。
那个神像,端端正正,只可惜...没有头。
宋劫没看到,但他知道。
他不仅知道那地方叫青冥观,还知道那里所奉神像原是阎罗,而青冥观往东北方向约莫三十里就是“仙境”金刚门的入口了。
“驾。”
他夹了夹马腹,往前而去。
...
...
婚宴是在县里的东河街“珍味阁”办的,来赴宴的多是些“东河街”上会和宋劫打交道的“朋友”,以及一些帮中的“朋友”。
至于黑虎帮大人物,却是没有来的。
一个普通弟子,还不值得他们人情往来。
然而,这却也几乎掏空了宋劫的积蓄。
待到酒尽宴散,回到贴着“囍”的老宅后,那秋雨才落了下来。
洞房里,花烛散着薄薄清辉,色调温馨。
窗外,雨落风急,一粒一粒的雨滴在黑暗里敲打着窗上油纸,追命似的急促。
宋劫坐到新娘子身侧,揭开红盖头。
今儿个的颜师梦喝了两杯酒,脸颊红红的,艳的不可方物。
红唇点绛似新樱,娇嫩的仿是要流下水来。
当一个少女已经做好了变成女人的准备时,她的眼里就有了能将万物解冻的春水,她的胴体也变成了水做的。
“绝对没有人愿意现在在门外。”宋劫笑道。
颜师梦娇嗔道:“花了多少钱?我都说了别派喜钱,村里人结婚也没派,这不让他们占了便宜嘛...”
宋劫道:“该派还是要派的。不过...这雨下的还算及时,总算没让我多花一笔。”
“感谢雨神,感谢雨神。”颜师梦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拜。
宋劫没好气道:“放心吧,我会赚的更多。”
颜师梦笑得很甜,撒娇般地嗔了句:“男人的嘴。”
空气忽的安静下来,静得能在急雨敲窗的声音里听到烛泪的“噼啪”炸响。
屋里桌几,百宝柜上的大路货书册、几坛并不名贵的藏酒,乃至白墙上的普通挂刀都正投落的疏影。
床榻两侧,高悬的白纱帐还被铜钩挂着。
随着一声娇呼,新郎官和新娘子的身影陡然往软塌倒了下去,融在了一起。
男女鞋履在床前杂乱地黏糊一处,而新娘子的长腿轻巧一抬,小足纵是灵巧,却还是歪七歪八地仓促地急踢了几下,才将纱帐从铜钩里踢了出来,紧接着又用力地绕上了新郎官。
而纱帐如水帘垂落,遮住了床后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