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没有姓夏的士官啊!”哨兵面面相觑,很为难地掂了掂枪托,“姑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小陈又看了一遍,信上的地址确实是这个地方,门口哨兵轮流站岗,看着很严肃。
她有些紧张,但仍摆出一张笑脸,说:“不会的,我家那边洪水的时候,就是你们来的呀……我怎么会记错呢?夏队长,就是个子很高的……”
她一边努力踮起脚尖比划,一边说:“不太爱说话,迷彩服,束腰带……”
一个年轻些的哨兵说:“我们这儿都穿这样啊!不过,哎!你要找的是不是夏侯中校啊?”
旁边的哨兵像是忽然醒悟了似的说:“对哎,夏侯中校!”
小陈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哨兵捂着枪刃说:“是不是一个这么高的男人,很冷淡的……”
他话还没说完,小陈就拿出手机放出一张照片怼到他脸上。废墟里男人蹲跪着的背影,只露出了一点点侧脸,是她偷偷拍下来的。哨兵只看了一眼就恍然大悟,连忙说:“就是他!就是我们夏侯中校,给他送感谢信是吧,等我问问啊。”
小陈目送着哨兵转身走进岗亭,似乎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她的心跳快了起来,连抓着信封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用力。很快年轻的哨兵就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扛着枪走了出来。
“走吧!”他说,“跟我来。”
小陈点了点头。
她跟着哨兵走进军区,院子里没有几个人,干净得有些冷清。沉默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于是干笑着问:“原来、原来他是复姓呀……”
“是呀。”哨兵说,“刚入伍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不过呀,也没人敢喊他的名字。”
“没人敢喊?”小陈好奇地问,“为什么呀?”
哨兵看了她一眼,姿势规矩而挺拔,面容却有些羞涩,说:“害、害怕。”
小陈噗的一声笑出来,说:“害怕他?”
“我刚入伍的时候,夏侯中校是我的教官。”哨兵心有余悸地说,“没、没少挨揍。”
“……”小陈沉默了,哨兵很快又说:“但是夏侯中校真的很厉害,去你们那也是他带的队,你送这个感谢信,他肯定又能升得快一点了!真是好事成双,双喜临门啊!其实今天也正好是我们的庆功宴,夏侯中校的老婆也来啦!”
小陈蓦地顿住了脚步。
哨兵疑惑地回头,问:“怎么啦?”
“没事。”小陈说,“他结婚了吗……?”
“是呀。”哨兵说。
他们走进一栋建筑,哨兵带着小陈七拐八拐,到了一间半掩着的房门前。哨兵喊了一声报告,里面传来男人含着笑意的声音:“进。”
小陈深吸了一口气。
她推门走了进去。
……
直到走进军区,越殊都是恍惚的。前一晚周姨拿了体重秤,发现他离夏侯定下的数字还差了个二十斤,愁得早上硬让他多吃了个包子。
他咬着包子,看着周姨忙前忙后,很小声地说:“他会生气。”
“生气?”周姨说,“生什么气?先生那样都是在吓唬你!”
不是吓唬他,是真的很生气,越殊想。夏侯板起脸训他,训得他抬不起头来,因为他拿着丈夫的卡,却什么也不买,小偷似的一直穿着夏侯买小了不要了的一件短袖,怕花钱。
怕花夏侯的钱。甚至为此不敢多吃。
所以夏侯押着越殊买了一大堆衣服,又把越殊抱到体重秤上称了称,看着数字脸色铁青,很像马上就要动手了,但最后只说:“三个月,三十斤。”
很努力地吃,但到现在只长了十斤。虽然还没到三个月,却已经有了意外的机会可以见面了。军区说夏侯又立了什么功,准备叫家属来军区探望给个惊喜,参加庆功宴。周姨接到了电话,顾忌着夏侯的规矩本想拒绝,可看着越殊郁郁的脸色竟然又答应了下来。
她其实有点私心。
毕竟是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了,什么样的男的没见过。她知道夏侯这样的男人,看似凶狠听不进话,连老婆都要压得死死的才甘心,不过,但凡老婆脾气火爆主动些,都能叫他唯命是从。
但是越殊就是不明白。她叹了口气,在越殊面前坐下来,很怜惜地说:“你知不知道先生多在意你?吃什么,吃多少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你看你,剩这么多!知道你睡不好,特地嘱咐我给你换什么什么床,又叫家里人给你调香,天天送新鲜的过来。”
她拍了拍越殊的手,又说:“别看他凶你,你听周姨的,下次看见他,二话不说上去扇他耳光,他还得问你手疼不疼,是谁惹你了,不信你试试!就这样你还怕什么呀,对不对?我这次带你偷偷去看他,他一高兴,说不定就准你以后出去了……你不想出去吗?”
想。想出去。
于是他和周姨真的来了。但是电子脚铐还扣在脚腕上。
幸运的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夏侯,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男人,穿着军装,自称叫寇杨。对方笑着说夏侯在训练什么,要等一会儿才有空,然后一个劲儿地跟周姨聊天,吐槽夏侯这人脾气硬。
推门声响起的时候,越殊颤抖了一下。
但是进来的并不是夏侯,而是一个高挑的女孩子。寇杨笑着说:“这位,小陈。是特地来给夏侯起送感谢信的。来坐,随便坐。正好是来的巧了,待会儿啊,我们给夏侯中校特别准备了一顿庆功宴,一起参加啊!”
周姨噢了一声,问:“什么感谢信呀?”
小陈坐在他们对面,拘谨地笑着说:“是我个人写的,我家那边突发大洪水,是夏侯队长救了我。”
寇杨笑眯眯地说:“是。夏侯这次救了不少人呢!”
他们笑起来,看着越殊的眼神里竟然有些善意的调侃,似乎是再说他应该为他的丈夫感到骄傲。但是越殊并没有在意,他的目光凝聚在女孩手里的信封上,慢慢变得专注而又渴望。
……
小陈看着寇杨的军装,她忽然就想起自己记忆中的夏侯。
其实那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她只记得自己淹在水里,嘈杂的呼喊声和水流声在她耳边激荡。什么都抓不住,只能随波逐流,但是在她被冲到洪流里之前,一只手抓住了她,一下子就把她从乱流中扯进了坚实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