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果慢悠悠地从床上起身，期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呆在原地的039号。
他赤脚踩在地面，无声无息的，脚步轻缓得像只骄矜的小猫。
“从前我没注意过这些事情，不过我今天发现，你好像有些害怕我？”
林星果在他的面前站定，明明比039矮了一些，可微微昂起的下巴与眼中的审视却令他压迫感十足。
他问：“为什么呢？”
039号自从知道自己要变成人类与可怕的宿主接触，就已经心神混乱，变换的中途整个人都全程呆楞，此时林星果撤下温和的外表，咄咄逼人地询问他，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第一次以人类的视角观察林星果。
与往日的上帝视角不同，眼前的林星果似乎不像他曾经见到的那般坚不可摧、奸诈狡猾。
他明明态度冷淡，声音中像是淬了一层冰，039号却在他身上感到了一阵不可言说的郁气。
为什么呢？
039号的数据流迅速给出了答案。
在与林星果的相处中，林星果表现出了他的强势算计、自私无情，以及各种各样算得上优点也算得上缺点的特质。
039号并不是对人类一无所知。
相反他很了解，人类害怕的往往都是未知的事物。
而林星果在他面前可谓是一览无遗，甚至连最后一块体面的遮羞布都被摘得干干净净。
那他在害怕什么？
林星果单薄的身体稳稳当当地站着，039号却觉得他的体内有某种东西摇摇欲坠。
他想要抓住另一个似乎在远去的林星果，却始终不得章法。
数不清的深蓝色数据流在他的瞳孔中极速流窜，039号感到胸腔的某个部位在紧缩战栗，他想这应该便是人类书籍中所记载的，名为紧张的情绪。
039号用力掐了掐属于人类的掌心内部，声音中有些无措：“我没有害怕你。”
“我知道你不是个很坏的人。”他顿了顿，像是很艰难才将这句话说出口，“我只是不知道，我应该做一个怎样的......人。”
听到这个牛头不对马尾的回答，林星果蓦地抱臂一笑，肩膀很松缓地塌下来，身上那股劲莫名就散了。
他好笑道：“你问我？我做人才做了多久？”
039号眨了眨眼，好像才反应过来：“......噢。”
对哦，他好像之前是妖怪来着......
明明好歹也是个精密的高纬度产物，变成人类却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
林星果瞧不下去，随口道：“怎么高兴怎么来。”
他睨了039号一眼：“难不成你还要用这短短一小时去拯救一下世界？”
039号虽然又被骂了，但他做GM的时候就天天被林星果骂，此时突然被林星果嘲讽一下，竟然感到了一股诡异的安心。
不过，在他终于从刚刚变成人类的手足无措中清醒过来，便立刻意识到一件事情！
林星果把他变成人！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他他他要干什么......不会也要对他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吧......
039号胡思乱想着，一会担心等下应该露出什么反应才不会丢脸，一会又想着会不会其实是他想多了......
说不定林星果并不是这个想法？
只是他每天跟他厮混在一起，所以脑子也变脏了？
039号没有发现，他自始自终都没有给过自己一个逃跑的选项。
他只是心神不定地站在原地，心脏砰砰乱跳，脸上也慢腾腾地红了一片。
林星果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便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劲地盯着039号。
直到039号的脑袋变成一颗鲜亮的番茄，林星果才牵过他的手，开口问道：“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039号怔怔地低头，视线落在相交的手上，新奇地回握住林星果。
这就是传说中的牵手？
感觉......
039号的数据库在这一瞬间闪过了许多词汇，最后只有一个词语能勉强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温暖。
......感觉很温暖。
太奇特了。
他用拇指摩擦着林星果的手背，人类细腻的肌肤与他这种生物完全不同。
他从前不太明白虚无缥缈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个词语应该用在什么地方。
但他现在知道了。
于切切实实可以触碰到的林星果而言，他便是虚无缥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