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跪在床前,手里捧着男神流血的手,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当场厥过去。他的嘴唇颤抖了半天,半晌才哑声道:“我、我……送你去医院。”
薄清河看了眼那道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伤口,确实认为再不去医院它自己就结痂了。他想了想,合理征求对方意见:“那你放了我,我自己去吧。”
陈衡对此决心装聋作哑。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把飞到天外的魂魄吸回来,而他也的确成功了。
重新镇定下来的心脏如同在凉水里浸过,只是内部正在瓦解,但目前从外面还看不出什么异样。他抿住唇,从家里翻出医药箱,沉默地伏在床边,一丝不苟地给薄清河上药、包扎。薄清河本没什么感觉的手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幻痛,用事实证明了十指连心这一说确实有它的道理。
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屋子里安静极了,像风暴前的洋面,或者大战前的黎明。包扎好后,陈衡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像头困兽一样在屋里转来转去,把所有略微带点刃的东西全收罗了起来,齐刷刷地丢到屋外。
作案武器此时正被他紧紧捏在手心,几乎要割破手掌滴出血来。那是一把小小的修眉刀,大概是他姐来他家住的时候落下的——呃,不得不说,陈衡的眉毛长得十分野性,平时从来不修,因为修也修不太出那个味儿。
陈衡攥紧了手。杀了他也想不到,想死想到极致的男神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薄清河靠在一边,颇为可惜地看着那盆绿油油的芦荟被搬离这间囚室,忍不住幽幽开口道:“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陈衡停下手里的动作,向薄清河望去。男神生无可恋地抬头看他,语气里充满了厌恶:“过来干什么啊,真xx耽误事儿。”
是,耽误人投胎,多大的罪啊。陈衡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想找你聊天。”
薄清河谨慎地盯着他好像随时会发疯的神色,略微向后退了退:“行,那你聊吧。”
“……”
迎接他的是一片沉默,以及落在脸上的、湿漉漉的吻。
有的时候薄清河真的纳闷陈衡有没有可能跟林黛玉是一个品种,都是从三生石畔上来,到人间还泪的。不过一想到神瑛侍者要是能受得了日日灌狗之苦,估计早已立地成佛,也就没有后边那一茬子事儿了。
薄清河叹口气,刚想把一切摊牌,跟对方承认错误、不该拿自杀吓唬人,便听见对方发出一声抽泣,哽咽道:“我放了你,你会答应我以后好好活下去吗?”
他抽了张纸,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像两窟噗噗喷水的泉眼:“那天晚上在许愿池,我问你爱神为什么掉眼泪,你说爱必须和痛苦有关。所以我就许愿,如果我的爱让你感到痛苦的话,命运一定要第一时间把我与你远远隔开。可是临到头上,我却忍不住反悔了。我不要和你分开,如果一定要的话,那就让命运把我搅碎,绞烂吧。”
陈衡忙着擦眼泪,并没发现男神的脸色出现了剧烈的变化。他大力擤掉哭出来的鼻涕,继续道:“但是我没有想到,是你先碎了。那天晚上你吞阿普唑仑自杀的时候我就决定好了,如果你走了,我一定要发一场大疯,让所有折磨过你的人统统跟着上路,包括我自己。如果你没走,那我就要用尽全力把你留住,可现在我发现你就是留不住,无论怎样都留不住。”
“明明、明明一切都是在变好的不是吗?想性侵你的导师进监狱了,造你黄谣的学弟被扒出金牌作假后被退学了,搞你保送名额的那帮人九月份开庭,连同着各种藏污纳垢之事一起判下来估计得吃枪子。我不会再关着你了,如果你想回学校,咱们就接着读研,如果你学够了材料,我陪你一起去国外读个艺术类的一年硕好不好?这个月S市有十几场画展,你要是想去看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陈衡哭得几近融化。他哭着哭着就从床上掉了下去,像一滩糊在地上的狗饼。于是他顺势坐到地上,伏在薄清河腿边,将最后一句未竟的祈求说出口:“……我已经尝够了爱情的苦了……现在,能给我一点爱吗?”
但这句祈求既无希望,也无意义。在沉重的生死面前,它像一根悲哀的羽毛,作为命运索取的代价,轻飘飘地随风而去。
陈衡想到这里,心态彻底碎了。薄清河越听表情越怪,心态也跟着碎了。他绝望地发现,学历不可以靠性传播,但弱智可以。
他蹲下身,擦擦陈衡脸上的泪,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哭了。
“不好意思啊,现在才让你知道。我爱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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