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苏尘梦中一如既往是尸山血海，地底生出无数只手，想要把苏尘拽进炼狱里，和他们一起苦苦煎熬。
孩童的尸首垒成高高的尸山，苏尘的手上沾满鲜血。
苏尘踩在地上，发出轻轻的咔嚓一声，他低头一看，是一根断裂的腿骨，下一瞬，就有无数孩童朝着苏尘爬去。
“啊！”他跌坐在地上，牢牢地抱着自己的腿弯，把脸藏在里面。
“不要过来，不是我害的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每一个晚上，他都会回想起被他骗来、被那对夫妇卖掉的孩子。
他从前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是什么含义，可是除了那些零零散散的买客以外，还会有一些固定的买方。
苏尘记得每一个自己骗过的孩子，所以当他乍然看到孩童的尸体被搬运出去，而买方轻描淡写地准备再买一批的时候，苏尘就知道自己做的是多么恐怖、多么离谱的事情。
他恐惧到发抖，可是他不敢不按照人贩夫妇的命令去做，因为他害怕自己会是下一个被搬运出去的孩子。
他的梦境中每一个细节都十分真实，无数只手要拉他下地狱，而苏尘就会在梦境中瑟瑟发抖，直到天亮。
他以为这一晚也会是这样。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昏暗无光的梦境转眼间亮如白昼，尸山血海如雪消融，腥臭血味消散，鸟语花香。
一切可怕的幻象尽数消散，化作烟雾从他的世界离开。
有僧人踏月入梦，着僧衣，不佩戴佛珠，眉目慈和悲悯，看向他的目光像是能够洗濯人心。
苏尘一边觉得自己污秽，一边又祈求拯救。
苏尘哭着问僧人：“你能不能带我走？”
僧人如珠似玉的抱住了他：“苏尘，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如果你继续为虎作伥，不会有任何改变。”
僧人的话如审判一般，沉沉地落在苏尘的心间。
苏尘在僧人怀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他毫不怀疑僧人的话。
但是听到僧人的回答后，苏尘眼中流露出了恐惧：“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他哭了出来：“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帮不了那些孩子，我救不了我自己，我惩治不了恶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知道我做的是错事，可是我对抗不了。我也想当一个好人，可是我就是一个恶种。”
“我就像是活在臭水沟里一样，外表光鲜，实则坏透了。”
听到苏尘自厌的话语，僧人声音柔和了一点，他引导苏尘：“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苏尘，你想保护自己没有错，但即便身在地狱，你不能被恶压垮。”
苏尘嗫嚅了下嘴唇，大概是想说自己不敢，但是最后没有说出口。
后来他们又说了很多话，僧人告诉他，如果做不到让罪恶消失，那就先让自己不要和罪恶同流合污。
苏尘不自觉地相信僧人。
尚且年幼的他敏感地察觉出僧人对他的行为持批判的态度，只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才费心纠正他的错误，引导他的观念。
苏尘最后抿着唇点了点头，怯怯地拉住了佛子的袖子，求他不要走，留下来陪他。
他哭着说：“你不要走，我一个人害怕，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