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埋好填平后,臧怒又发自肺腑地说道。
“还是伯鱼司马待吾等好啊,不但分发衣履,这十来天也没让吾等饿着上路。遇上病弱不堪难以行进者,便在亭舍将其释放,还留了点钱。”
至于那些人后来的命运,没人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次没人抬杠反驳,猪突豨勇们都在夕阳下默默站着,随着夜色渐浓,不自觉地靠拢在一起——路上遇见的死亡越多,他们就越发团结。
正如第五伦希望的那样,团结在他的周围!
……
猪突豨勇们如同孤舟上的船员,面对外面的惊涛骇浪,只能将所有忠诚和希望,寄托在掌舵的船长身上。
但第五船长自己,也承担着巨大的压力。在营中内部,第五伦三令五申,在路上这两个月,吃空饷可以,但克扣活人口粮的事,必须杜绝!
反正当百、士吏差不多都换成了他的人,第七彪做了当百,第五平旦、第一鸡鸣等为士吏。底层士卒又有宣彪等人帮自己管着,两名军候戴恭、金丹彻底被架空,只能唯第五伦马首是瞻。
最大的麻烦来自外部条件,尽管有牛马拉车,但他们从京尉郡仓带出来的粮食毕竟有限,而北地郡穷僻,当地官员再刮一层油水后,根本得不到多少补充。
为了让手下八百人不挨饿,第五伦每天都要和踵军司马扯皮,争取让猪突豨勇们有口饭吃。
“赶路耗力巨大,正卒每顿食两斤(500多克)干饭,羡卒应吃同样的份量。”
“毕竟,不论是辎重甲胄,还是粮秣草料,都由我麾下众人推攮运送,可比正卒只需负刃而行劳累多了。若是累垮了他们,拖慢了行军速度,反倒不妙。”
踵军司马名叫屠门少,杜陵人也,祖上大概是杀猪屠狗的,生得一脸油腻。他也是个讨价还价的老手了,刚开始说什么……兴军、大军的猪突豨勇只能吃正卒一半的口粮,在第五伦据理力争许久后,才松了口。
“一斤半,且无酱菜佐餐,决不能再多!”屠门少不容第五伦再说话,结束了这场每隔几天都会发生的争执。
末了却又笑道:“这还是看在伯鱼的面上。”
确实,第五伦又是贿赂,又是承诺给屠门少家送煤球等好处,才将其说服,但按照屠门少的说法,他在意的可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而是第五伦这个人。
“伯鱼可知,先前韩将军麾下众司马如何看你么?”
屠门少道:“皆对你侧目啊,直到那一日决定先后次序,若是伯鱼再度争先,众人肯定会对你更加忌惮。可在你推脱之后,反倒觉得你亲切不少,我这才愿与你往来。”
才华横溢的人总会招致嫉恨,第五伦没想到,自己露怯藏拙,竟还有这种意想不到的效果,否则就要挨友军背后黑刀了。
二人正说话间,宣彪却来禀报,说发现沿途宿麦青苗被践踏严重,不少还被拔走,可能是前方兴军、大军干的。
“应是猪突豨勇所为,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屠门少笑了起来,这话让宣彪心里大怒,却被第五伦摇头制止。
应该是跟着前军的猪突豨勇们饿坏了,粮食不够,便挖野菜啃树皮,地里距离成熟还早的宿麦青苗也没放过。
第五伦只能确保,自己手下的第五营,因为平素吃得勉强够,应该不会干这种事。
这附近是功著县(郁郅县),距离威戎郡首府还有两天路程,到了那,他们就能从郡仓得到最后一次补给。
可等踵军再度上路时,在路上却被一众群情激奋的百姓给拦下来了,都是本地人,数量上百,还有更多人从各里闾涌过来,手里持着农具。为首的三老义愤填膺地表示,前军路过时毁掉了他们大片青苗。
一些百姓前去阻拦,却反被当成丁壮给抓走,现在此事已经惊动了啬夫、三老,要求能做主的军官给个说法。
这下有些麻烦了,第五伦正要提出,自己去和这些三老等商量商量,毕竟他擅长不同地区方言。
不料屠门少却冷笑一声:“前军惹的祸,关我后军什么事?”
屠门少懒洋洋地举起令旗,让正卒里的新兵们上得前来,排成阵列。
“吾等奉天子命,前去塞北抵御匈奴,汝等这群刁民不携壶提浆来迎王师也就罢了,居然为了区区小事阻拦?”
“天子有诏,方出军行师,敢有趋攘犯法者,辄论斩,毋须择时!听我号令,长兵在前,弓弩在后,尽管射!”
这话听得第五伦大惊,连忙拦着:“且慢!”
屠门少却狞笑道:“伯鱼且看好罢,我教教你如何与这群刁民相处,十多天了,新卒总得见见血,彼辈不是什么百姓,而是拦路抢粮的贼寇,杀伤者有赏!”
而对面的本地百姓也看出情况不对,纷纷后退,恰有一骑冲出,手中高举印绶,大声道:“住手!”
“吾乃朝廷钦命,义阳侯,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