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海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忽然感到害怕:人都被死死禁锢在这儿了,那石头呢,他的佛头水晶也被收走了吧?
上一次, 也是这样。魇女杀人、收石, 做足了全套。
难道这一次, 真的逃不掉了?
他终于慌了, 用力挣了一下手脚,只是徒劳:整个人像被焊死在蛛丝上, 那点力道, 只带得蛛网微微颤动。
……
没人经历过这种阵仗,之前还有人挣扎、咒骂, 但肖芥子睁眼之后,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息静气、四下里雅雀无声。
好像这样, 就能让时间暂停、这一刻的安然状态可以继续保持似的。
可惜事与愿违。
陈琮第一个感觉到不对:蛛网是斜面向下的, 他的身子好像在缓缓下滑。
紧接着, 身侧的神棍也察觉到了,他没敢太大声:“小琮琮, 你觉不觉得,人在动啊??”
是在动, 跟蛛网有关,这蛛网、乃至每一根蛛丝, 都像是有意识的。
陈琮没答话,看向肖芥子:人的表情是能说话的, 如果她面色阴狠或者眸带戾气, 他或许能从中读出点什么。但她还是方才开眸时的样子, 眼神和面色都堪称平和, 让人完全揣摩不到意图。
很快, 其他人陆陆续续、也都感觉到了这种异动。
恐慌立马在蛛网上蔓延开来:所有人都往一处落滑,按照这方向推断,岂不是都要被吸溜进……蜘蛛的肚子,或者被那一处聚合的石蝗给啃了吗?
伴随着惊慌失措的骇叫,新一轮更剧烈的挣扎开始了,蛛网震荡得宛如起浪。
神棍本来没怎么着慌,被周遭的气氛和情绪一带,也有点乱了阵脚,嘴里念叨着:“不行啊,得想个办法,这样下去,不是要被吞吃了吧?”
说到末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拼命昂起脑袋、冲着下头喊:“小结子,大家是朋友,相煎何太急啊!”
又转头催陈琮:“小琮琮,你跟她关系好,赶紧喊两嗓子,万一能把她给喊醒呢?”
陈琮也不知道该怎么喊,但他确实想试试。就是之前二次包扎好的伤经过这一番折腾,已经被血浸了好大一块,一呼一吸之间,胸腔碾磨一样难受。
他缓了会劲,大叫:“芥子,是我,我是陈琮!”
“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棍叔,还有花猴,陪着你一起进来的,你还有印象吗?”
“还有咱们的暗号,别人都不知道的,蒜头几个?写了什么?”
酝酿着的喊话稿才刚开了个头,整个人忽然自蛛网掀落,神棍怕不是以为他会就此摔死,吓得大叫,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陈琮没有摔下去,他背后还黏着蛛丝。
像老一辈说法里的“喜从天降”:蜘蛛身上缀了根丝,慢慢地从高处垂下去。
这说明……喊话有作用?
神棍大喜:肖芥子还是能沟通的,这就好办了,大家是朋友、好朋友,就算真需要口粮,也不至于选他啊。
他定了定神,正想也大声套几句交情,还没来得及张口,身子陡然往下一坠。
同时下坠的还有花猴。
陈琮已经落地了,他没能站住,腿一软跌坐在地,仰着头看原本粘着自己的那根蛛丝缩回,看神棍和花猴半空中稳不住重心、像被拎着的大闸蟹那般、转悠着狼狈落地。
陈琮的心定了。
刚才,他其实完全不用跟肖芥子喊话:她不是牵线的木偶,也没有失去意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蛛网上的人见陈琮几个成功下去了,登时躁动,自知跟肖芥子没交情,一窝蜂地都向着他们三个叫嚷,有让他们赶紧想办法救人的,也有让陈琮帮忙向肖芥子说两句好话的。
只颜如玉没嚷嚷,他感觉自己和陈琮这交情,也没什么求助的必要,纯属多此一举,自讨没趣。
众人之中,居然以陈天海的声音最大。
他躺在高处的蛛网上,拼命拧转了脖子、脸朝向着他,眼神里满是慌乱和热切:“陈琮!我是你爷爷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出事吧?陈琮!”
看得出来这是急了,都胡乱认亲来了,陈琮静静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神棍和花猴被上头杂乱的声音给喊懵了,问陈琮:“这个……咱们要怎么办?”
十来号人呢,就算里头有不做人的,那也是少数。其他人,能救还得救啊。
陈琮很平静:“看芥子吧,现在这局势,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她既然放了我们,必然有自己的想法。”
也是,经他一说,神棍心里稍稍定了些:小结子还有意识就好,看她平日的做派,不是滥杀或者残忍的人。
他仰着头,看高处的那张蛛网:说是“蛛丝”,但其实每一根丝都有绳索粗细,不然也架不住这么多人的重量。蛛网结得很漂亮,呈环圈的圆盘状,在上下照明光的映照下,微微震荡,看得人有些发眩,但从另一个角度说,又极其诡谲梦幻。
花猴喃喃说了句:“肖小姐,这是成了魇神了吗?”
神棍说:“应该……是吧。”
花猴想不出眼前的场面要怎么收场:“那然后呢,她还会回来吗?”
神棍下意识看了眼陈琮,冲花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提这茬,就在这时,上头的人齐声尖叫。
众人下滑的速度忽然变快,原本是缓行,现在简直像是加速俯冲,与此同时,蛛网黏在四壁的部分猛然回抽,乍一看,被拽回的大网像极了一条行将吞咽回去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