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灯有些暗,他像是站在黑暗中,只有借由屋内的光亮,孟思远才得以看清他的脸。
他看起来并无异常,仔细看才能发现他新长出的胡茬。穿了件白色的衬衫,依旧很干净,像是从未有过两天的失联。
她有许多问题想问,他的确来找她了,可是他没有想进来。的确,他们是分手了。而他总是更为主动的一方,当他不再主动时,是不是意味着彻底过去了。
孟思远不想进去,看着他问:“真的没事了吗?”
她刚洗完澡,吹干的头发松散地披着,唇却有些白,气色有些差。而看向自己的眼神,没了任何的防备,更像是个孩子,要反复确认着,从他口中再次得到肯定答案,肖华点了头,“没事了,相信我。”
说完后,肖华没有离开,也没有再催促她进去。他做事一向有目标,但他此时没那么清楚该怎么办。老庄来接他时,他只有一个念头,想见到她。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是不明白,他可以利用她此时的心软为自己争取机会,即使他没那么有信心。他更是犹豫,这是不是她想要的。
这场风波,在他看来完全可以应对,但她就要担心受怕。他不怕被查,公司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局势大体是可控的,然而想起她,内心就倍感焦灼。她一定会多想,她还会有很多的愧疚,虽然这完全与她无关,只要想到这些,暂失自由的他,内心的不耐烦就难以压制。
在商业决策上,只有对与错。这只算是一个能被解决的偏差,甚至可看出对手的穷途陌路,这绝对不是一个错误的决策。可在这两天里,肖华心中已有一丝后悔,他更感受到了无形的桎梏。从今以后的决策,他必须将她考虑进来。每个人能承受的风险点位及程度不一样,让她遭遇这些,是他不能接受的。不能接受,就要改变。
肖华看着沉默的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她瘦了点,“不要多想,我不会再有事的。”
他明明没事了,她不用再担心了,可是听到他这一句,她内心生出了股无名之火,你不让我多想,我就可以不多想了吗?
孟思远忽然问了他:“要进来喝杯茶吗?”
“好。”肖华看着说完就转过身的她,又补了句,“谢谢。”
孟思远从鞋柜中翻找出拖鞋,上次收拾时,她拿了个透明袋装了这双大码拖鞋以防灰尘。此时再从袋中拿出,她扔在了地上,再将袋子塞回鞋柜里。
进来的肖华关上门,换上鞋后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屋子里。看着她走去厨房,他站在了客厅里一时没动弹,她的家中总是干净而整洁,与客厅的温馨有些格格不入的,倒是茶几上小碟子里的若干个打火机。
孟思远端了温水过来时,就看见他正站着看走过来的自己,他这人实在与拘谨沾不上边,但此时都像是个第一次上门做客的客人,“你怎么不坐?”
“怕你觉得我衣服不干净。”
他总是能轻易将自己的愧疚与揪心重新勾起,都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摇了头,“不会,坐吧。”
看着他坐下,孟思远一时都有些混乱,于是便先跟他汇报了工作,“昨天张文杰去见了孙亚东,外界和公司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今天我和杨旭同何昊谈判,进展挺顺利的。”
在来她家的路上,肖华就已经打了几通电话,他知道她昨天是与张文杰一同去的,“好。”
他坐在沙发的一端,孟思远看着他时都感觉不真实,就怕是一场梦,她试探着问出口:“你这两天,还好不好?”
“不好也不坏,就被问了点问题而已。”
肖华不想说的那么仔细,正在想如何回答的能让她不必再问时,就见她忽然掉了眼泪。她没有哭泣,也没有讲话,只是任由眼泪流下。他想伸出手帮她抹去泪珠,可却犹疑了一瞬,不知能不能去碰她。
意识到毫无征兆地落泪后,孟思远随即用手背擦了眼,“没事就好。”
看着她擦干眼泪,眼圈还有一丝微红,她就向他笑了下,表示她很好时,肖华再也忍不住,倾身将她抱到了怀中。温软的身体,真实的触觉,此刻他才真正觉得自己出来了。只要她在他身旁,他就不必有任何忧虑了。
被强行压下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落在了他的衬衫上,她紧箍着他的腰,一丁点也不肯松开,像是在弥补昨夜绝望时缺失的安抚。那样绝望的片刻里,对所有人、所有事,她一丁点都不在乎,她只要他。
听着她呜咽的哭声,打湿了衬衫,粘在他的心口。人很奇怪,有时想让她走得更快些,有时又只想将她藏在口袋中,肖华吻着她的头发,“都过去了,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