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尤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因为就算是在梦里, 她也知道自己肯定已经毕业很久了。
梦里的她应该是初中吧。
那熟悉的教学楼看上去灰扑扑的,比她记忆中还要老旧,外墙上爬着墨绿色的蔓生植物,阳光照耀下根本看不清哪些是叶片的阴影, 哪些是墙壁本身的黑块。
她背着书包走进了这栋灰扑扑的教学楼里, 然后迎面撞上了一个空白脸的同学, 这个空白脸的同学对她说——“秦尤,班主任找你。”
然后她就朝办公室走去了。
班主任看上去有些焦虑,急躁,看着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先叹了口气。
秦尤非常熟悉她班主任这个表情。
她初中的时候, 父母买了第一台电脑,那会儿的电脑还很笨重,相比今天又很无聊, 但秦尤几乎是立刻就爱上了这台笨重的电脑,她花了大量时间在这台电脑上,所以那段时间她很少来学校, 简单地说就是, 那段时间她总是逃课。
过了好久, 班主任又叹了口气, 然后拉着秦尤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说:
“秦尤,你太自负了。”
秦尤一动不动, 她从很多老师那里得到过类似的评价,他们总是希望她更谦虚一点, 更上进一点,就像生怕她的成绩会掉下去一样, 哪怕她永远都是第一。
“我知道你一贯目中无人,你当惯了第一, 所以眼里从来没有其他人,但是学习就如同划船,不进则退,其他的同学也很努力,在你松懈的时候,很有可能就会有人从你身后追上来了,你明白吗?”
班主任殷切的目光,配上窗外的蝉鸣,还有那透过树梢照进来的明明灭灭的晃人眼的阳光,让这个梦有种过分现实,现实到了不现实的感觉。
然后秦尤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那就等他们出现在我眼前再说吧。”
“他们出现了,我自然就会看见了。”
然后她就醒了。
秦尤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心脏跳得莫名地快,窗外不知道是在下雨还是下雪,那种闷闷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让她莫名很烦躁。
有一种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或是正在发生的感觉。
带着这样奇怪的笃定预感,她伸手打开床头的笔记本,敲了两下。
电脑屏幕亮起来的同时,她的手机也亮了起来,她瞬间懂了梦里那扰人的从树梢里透过来的一闪一闪的阳光是从哪里来的了。
让她的手机响起的是胡文博的电话。
现在是晚上三点,而这个来电下面是27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胡文博,再往下是一连串的微信消息,太多了,所以根本看不清有多少。
秦尤觉得自己应该可能需要担忧一下,因为很明显,此时此刻一定是出了什么和她有关的大事。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的人生中每次出现什么重大的事情,她反而会有种奇怪的置身事外感,虽然她本身的性格就比较抽离,但是还是和这种从上至下俯视着这个世界和这个躯体的感觉很不一样的。
她没接胡文博的电话,而是选择了先看那一连串消息。
文字一直是她更偏好的获取信息的方式,换句话说——她讨厌听别人讲话,因为她讨厌把自己的思维配置到适配别人的语速的速度的感觉。
带着一种非常奇怪的了然感,秦尤点开了那大片大片的消息,而那大片大片的语句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快去看热搜,出事了。
然后她打开电脑,打开浏览器,打开微博,看见自己的名字挂在热搜最上方,然后点了进去。
她平静地看完了那个视频,又点开评论和转发看了看。
该怎么说呢?或许换个人应该会很生气吧,剪这个视频的人对她恶意很大,摆明了就是要搞死她,虽然都是她说过的话,但是截断完前言后语后,视频被刻意修剪成了最不利于她的样子。
其实这个视频多少有些断章取义的感觉吧,但是秦尤却并不很生气,因为她知道,这视频背后之人断章取义后展现出来的,其实确实就是她本人的想法。
她知道这两夫妻是原身的父母,她也知道他们的下场大概率会很惨,但是这又关她什么事?
视频刻意暗示了她是坐视这两人被砍断十指的。
这一点其实确实没污蔑她,因为就算当初那些人就在她眼前把这两个人的食指都断了,她也不会有任何动摇的。
然后是那份出生证……
秦尤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她老师对她的评价真是一次又一次被验证,她太自信,太自负,明明做什么事都小心谨慎,但她总是会忽视一些她看不起的人,当初的明星公司也好,现在的这两夫妻也好,她并不觉得这些跳梁小丑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结果她偏偏就是栽在了这些人身上。
这种跨越将近二十年的预言在自己身上验证的感觉很奇妙,奇妙到她甚至有些出神。
她确实总是会忽视很多人,很多事。
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