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浔自幼不喜人近身伺候,平日里,仅留两位当值内侍候在殿外。
双亲早也习惯了他的脾性,萧芮音亦不仗着母亲的身份擅入,只唤来嬷嬷,仔细问过虞茉的情形。
听闻是来了葵水,萧芮音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哭笑不得地开口:“浔儿竟是为了这事火急火燎地派你们去请宋医官?”
宋菁乃女医官之首,常是妃嫔出现急症,甚至事关龙嗣才会出面。
东宫过去并无女眷,太子亦无妻妾,是以不知内情,仅仅晓得宋医官医术超群,常被自家母后挂在嘴边夸赞。
而内侍行色匆匆,将本该去栖梧宫问安的宋菁拦下,可不就惊动了皇后娘娘。
虞茉既无大碍,萧芮音松一口气,被宫婢搀着在秋千架上坐定,眸中浮现浅淡笑意,同嬷嬷说道:“今日方知,浔儿也是个会疼人的。”
嬷嬷乃萧家老奴,看着萧芮音长大,后又伺候了赵浔几年,忠心耿耿。
闻言,眼尾弯起,绽开条条岁月痕迹,感慨道:“小主子会疼人,咱们将来的太子妃娘娘也会疼他,一如您和圣上那般,少年夫妻,相扶相持。”
“还不止。”萧芮音半是释怀半是艳羡,呢喃,“以浔儿的性子——除却巫山不是云,东宫里估摸有且仅有这一位女主人了。”
回首年少时,她与尚为储君的赵思恒相识,东宫已有良娣一人、侍妾一位。
纵观世家子弟,赵思恒身居高位却后院凋零,乃不近女色的典范。
萧家亦对其赞不绝口。
成婚后,夫妻二人有过短暂的平静日子,直至赵思恒登基为帝。萧芮音腹中久无动静,朝臣难免忧心龙嗣,搁置的选妃也被重新提上议程。
赵思恒兴许爱她如初,可要她毫无芥蒂,何尝不是强人所难?
于是,萧芮音有心疏远,只着力于以手中权势扶持女官。
若说早期难以受孕乃是因为年岁过小,后期则是她刻意服用宋医官所配的汤药。
原以为,日子会在平淡与绝望中悄然溜走。
廿二生辰时,萧芮音在母亲鬓角窥见几缕华发。着人去打听,才得知淑妃势力渐起,正明里暗里与萧家争夺。
若她再不诞下储君,待年老色衰,护不住自己,亦护不住萧家子孙后代。
于是停了避子汤,赵浔也承载着希冀到来。
只不过,母亲希望他是个身体康健的男儿,如此方能一劳永逸;父亲则希望共同孕育孩儿,借此与发妻重修旧好。
尘封的旧事令萧芮音眼底隐有泪光,嬷嬷抬掌轻抚她的背,于无声中给予安慰。
“不妨事。”萧芮音真切笑道,“至少本宫的儿女,有了随心选择的权力。虞姑娘性情纯真,浔儿又是男子,他照应不到的地方,嬷嬷记得多上上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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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内,虞茉草草清理一番,换了干净衣裙,坐于榻上由宋医官把脉。
她实则觉得兴师动众,无奈拗不过赵浔,乖乖地听医官叮嘱了莫要食冰饮、莫要受凉诸如此类的忌讳。
赵浔犹不放心,眉眼沉沉:“不必开药方?”
宋菁视皇后为伯乐,自然爱屋及乌,和蔼道:“回禀殿下,虞姑娘身子骨极好,用不上药方。”
“多谢医官。”虞茉面颊烧得慌,拼命朝赵浔使眼色,示意他送客。待人走远,方气鼓鼓地道,“你烦不烦呀,还未成婚呢,就关心女儿家的私密事。”
“......”
她倒不是真的怪罪,而是恼羞成怒。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好意思与心上人大大方方地谈论经期。
赵浔显然不抵她面皮薄,权当未曾听见,只问:“母后还在殿外坐着,可要见见?”
虞茉对温柔母亲一贯带有好感,虽觉羞赧,仍是点了点头:“我该和你一齐去迎么,还是?”
“不必。”
他垂首在莹润的唇间印了印,安抚道,“你还病着,切莫随意挪动。”
“葵水当真不是病。”虞茉挫败地摆摆手,“算了,我继续当我的咸鱼好了,你去罢。”
须臾,皇后独自随赵浔进来。
私底下,萧芮音并不拘礼,也惯于以“我”自称。在床榻边坐好,端详过虞茉的气色,打趣道:“瞧他急的,我还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呢。”
“母后。”赵浔不赞许地出声。
虞茉愈发面红,声如蚊呐道:“我劝了的,可他不听。”
萧芮音自是清楚儿子的德性,亲昵地拍了怕她的手,语调温和:“我将彩真嬷嬷留下来可好?待你二人成婚,再用温府的陪房来替。”
她做不了主,征求地看向赵浔。
后者矢口否决。
只因若有外人在东宫走动,夜里便不好同床。
赵浔端来红糖水,直直怼至虞茉唇边,堵住她的话语,代为答道:“儿臣顾得过来,还是让嬷嬷继续陪着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