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掉头朝着旁边的巷子里跑去,光着的小脚丫踩在脏污的水洼里。水花飞溅,声响连连。然而等到他跑进巷子之后才绝望地发觉……这里没有出口。
这是一个死巷子,另外一边根本没有逃跑的通道,只有一面高高的墙。
三角头机械人原本朝着垃圾箱而去,半秒之内捕捉到了这个确定的动静,两秒之后就杀到了小巷子的深处。如果说刚才它的移动速度是“搜索”,那么察觉到动静之后它的移动速度就变成了“捕杀”。
红色的灯光投在巷口深处的高墙上,将每一块砖石都照得清清楚楚。两边的墙壁更是光秃秃的,没有多少能够躲避的地方。机械人的脑袋开始旋转,3只红色的“眼睛”也在不断寻找着,最后一道红光定格在一堆杂物上头。
废弃品是街道上随处可见的东西,当然也是最容易藏匿的角落。机械人朝着废弃品的方向走过去,金属脚掌踩进了一滩泥土里。
夏禹咬紧了牙关,不让两排牙齿互相磕碰的声音发出。脚步声越来越近,夏禹闭上了眼睛。
枪声响起,机械人还未走到废弃品的面前就开了枪。它用的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现在最常见的气爆枪。枪管将气体压缩进去再快速弹出,形成了能够摧毁人体的气弹。何止是人体,废弃品最上层的金属都被击碎了,飞溅成为几米高的残骸。
残骸之下,再无生存的可能。
等到这一切完成机械人才转过了身,走出了这个死巷。它并没有反复检查那一堆废弃物,因为整堆废弃物都被它打成了碎片。碎碎末末的边角料从天而降,像落叶灼烧,落地时轻而易举变成了灰烬。
没有生命体能在这样的攻击下活下来。
空气里充满金属味和灼烧味,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像树杈子一样支棱在野蛮的操控中。当雨水落下,百变的霓虹灯仿佛产生了眨眼间的色变。当雨水落到夏禹的皮肤上时,他整个儿挤在夹缝里的小小身体才觉出有点不对劲。
这个雨,好像是酸雨。
他听说过酸雨,但没想到自己刚刚逃离研究所就能遇上。当细密的雨滴洒落皮肤时能看出肤色的改变,要是他对疼痛敏感一定已经烧疼了。半分钟前,他在杂物堆和墙壁夹缝两个选项中选择了后者,以夏禹对机械人的了解,它们一定会扫荡杂物堆。
只不过夹缝太小,他的一条腿藏不进去,好在还能变成透明的。
水母本身含水量超高,夏禹身体里的血液也变成了透明的水分,将这条露在外头的小腿变成了空气一般。只不过随着血肉颜色的浮现,细瘦脚踝处的折断也显露出来,已经受了重伤。
刚刚那些飞上半空的金属将夏禹的小腿砸伤了,脚踝骨折,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向内弯着,好像只能用左脚的脚背走路。头顶是酸雨,小脚丫还变了形状,外头还有不知道走没走远的三角头,夏禹没有退路。
泪水又一次流了满脸,肩膀也颤抖起来,夏禹躲在夹缝里哭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了放弃。
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就带走了他身边的一切。王教授不在,夏禹实在不知道还能够依靠谁。外面的世界比研究所危险好多,一不小心走错一步就会死掉。更可怕的是,他只是一只小水母,现在还没有地方去。
不可能永远躲在这个夹缝里,走出去就要淋酸雨。夏禹根本搞不懂王教授非要自己跑出来干什么,还不如死在研究所里。反正自己又不怕疼,被打一枪或者剁成碎片也不会痛苦,一下子就过去了,死了就不用担惊受怕。
但是他想着想着,又想到了王琴最后的嘱托。要拯救世界,要把墨安养大,还要去看看大海。
拯救世界……养大墨安……夏禹觉着王教授开了好大的一个玩笑,自己怎么可能拯救世界。那墨安呢?墨安它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个,夏禹慢慢止住了哭泣,他还不能死在这里,因为他答应了王教授。
“我是一只……小水母,我活在海洋的深处……”不知道过了多久,夏禹终于鼓足勇气,离开了死巷墙体上的小夹缝。酸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淋得他全身都发红了,估计一会儿还要起水泡。脚踝的疼痛断断续续,夏禹艰难地弯下腰,捡起了一块长条形的金属碎片,当作武器。
他一瘸一拐,时走时停,朝着垃圾箱的方向走去。命运的天平终于倾斜向他,给了他一条活路,再也没有遇上危险的三角头。好不容易走到了垃圾箱的旁边,夏禹将箱盖翻开,踮着脚尖,一下子钻了进去。来不及检查墨安的状况他先重新盖上了箱盖,将酸雨挡在了外头。
臭臭的垃圾箱成为了他们暂时的庇护所,只能容纳两个人的空间却成为了夏禹眼中最安全的地方。没有光线,夏禹眼睛的颜色像流动的水银,他轻轻地拆开白大褂的活结,检查墨安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