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在一瞬间感到了窒息。
谁?小托马斯照顾谁?谁照顾蝙蝠侠?
啊?这句话说的是夜枭吗——那个当着他的面, 宣称“要宰了蝙蝠侠”的那个夜枭??
布鲁斯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等等,布鲁斯, 你做什么去?”迪克在他背后喊道, “我觉得你这会儿还是别出去比较好——呃。”
迪克提醒得晚了。
布鲁斯刚转身出了起居室的门,就迎面撞见了阿尔弗雷德。
这位上了年纪的英国老管家,依旧一身笔挺优雅的燕尾服,两只戴雪白手套的手相互交叠, 优雅地放在身前。“布鲁斯老爷,”阿尔弗雷德轻飘飘地说, “您这是打算到哪儿去?”
这句话听起来,根本就是“您打算逃到哪里去”。
——布鲁斯感到一阵强烈的心虚。
他一边想着不对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干, 一边克制着自己的眼神不要乱瞄。布鲁斯装作若无其事,露出一个笑容说:“阿尔弗雷德, ”他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坚强道,“啊, 我必须要下去蝙蝠洞一趟。”
阿尔弗雷德站在原地不动,只扬起了一边的眉毛。
布鲁斯坚持与他对视,片刻后默默补充道:“……在吃过早饭之后。可能,大概, 我想。”
对不起。布鲁斯在心里向另一位来自平行世界的蝙蝠侠忏悔。对不起,他想, 换做是你站在这里, 你也会向阿尔弗雷德屈服的。你会理解我, 如果你也是布鲁斯韦恩, 你不会为这片刻的耽误而埋怨我的退缩。
是的, 呃,请你在夜枭手下再坚持一会儿。
对不起,蝙蝠侠,你只是要应付夜枭的杀招,而我,我可是要直面阿尔弗雷德啊!
布鲁斯顺从了,妥协了,为了家人之间的爱而向后退却。但阿尔弗雷德看起来并不如何开心,或者欣慰。
“或许还没有人向您指出过,布鲁斯老爷:您每次做了什么对不起家人的事情时,总是这样好说话。”阿尔弗雷德轻声说。他听起来并不含责备,没有批判,符合一位管家的克制与关怀,却让布鲁斯像被人狠狠甩了一耳光在脸上,狼狈地侧过脸去。阿尔弗雷德注视着他,打量着他,用目光一寸寸关切着自己的孩子:
“您又有哪里受伤了吗?”阿尔弗雷德问道。
他没有问布鲁斯是否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没有问布鲁斯是不是伤害了家人,是否是伤害他人的负罪感使他变得轻易妥协。
阿尔弗雷德了解自己从小注视着长大的孩子,知道如果有一把刀握在他手里,而天平的另一端坐着任何一个无辜者,布鲁斯都愿意把自己的心脏剜出来,代替对方放在天平上。
布鲁斯并不是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和他的目标、正义、美好,相比起来,那些都并不够重要。
“……”布鲁斯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稍微低了低头,高大的肩突然矮了些,有一瞬间他自愿从蝙蝠侠的角色里退出,完完全全作为一个名为“布鲁斯韦恩”的孩子。“没有——好吧,可能有一点,”布鲁斯以一种瞒不过去的小音量,坦白道:“只是胸口添了一道新伤,别的就没有了。”
阿尔弗雷德以一种捉摸不透的视线盯了他一会儿,终于小幅度地点点头。
布鲁斯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狡猾——狡猾的孩子,小布鲁斯,”镜中的小丑说,“你以为你抛出一个次要的问题,就能够永远隐瞒最核心的部分吗?你明明知道,雪崩不是从最后一刻开始的。”
布鲁斯冲着阿尔弗雷德眨眨眼,力图露出自己最无辜的表情。
阿尔弗雷德明显地心软了,没再刨根问底,转身带头向前走。
布鲁斯乖乖跟在后面。他们一同走进了餐厅。
残余的香味依然萦绕在空气里,那种刚出烤炉的热气腾腾的甜味儿。卡珊德拉刚从厨房转出来,两只手戴着隔热手套,捧了个放满饼干的托盘。看见布鲁斯,使她双眼一亮。
“卡珊,”布鲁斯向她温和的笑了笑。卡珊德拉愉快地走近,抬高双手给他看托盘里捏出一对蝙蝠尖耳朵的玛格丽特小饼干——等等,如果加上这道工序的话,还算是玛格丽特饼干吗?布鲁斯没有问出这个家常的问题,他悄悄看了眼阿尔弗雷德的脸色,用两根手指捏起一块,迅速塞进了自己嘴里。
阿尔弗雷德用鼻腔哼了一声,带着点儿愠怒撇他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布鲁斯和卡珊德拉交换了一个眼神,一种偷偷瞒着家长干了坏事的快乐,同时出现在他们两个的脸上。
“卡珊——啊,你醒了,布鲁斯?”斯蒂芬妮手忙脚乱,两只手同时端了两三个杯碟,然后抬头看见了卡珊德拉和布鲁斯。她亲昵地埋怨说,“你终于多睡了一会儿,很高兴今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超级反派出来捣乱。你想喝点什么?我们大家都已经吃过了。”
布鲁斯想问问阿卡姆疯人院现在的情况,不过斯蒂芬妮既然这么说了,他便顺口回答道:“英式红茶就好。”
“行,”斯蒂芬妮帮他沏茶,一边小声跟布鲁斯说悄悄话:“你是在用英国红茶来讨好阿尔弗雷德吗?”她有点儿怜悯地说,“我看阿尔弗雷德这次气得不轻。”
布鲁斯抬起茶杯挡住自己的嘴,一边小声回答:“可我还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