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比复制粘贴更轻易,投射进梦中的城市上一秒还是幻影,下一秒,不需要林填充,它就已经成为实体。
参差的高楼,和鸟鸣一起出现,熹微的晨光,穿过淡蓝色的云絮。晨光照亮高楼玻璃,和蒸汽腾腾的早餐摊,穿校服的学生们或背着包,或提着包,走过早餐摊,走过学校只打开了一半的伸缩门,走过掉落许多黑色香樟果的林荫道。
马路上车流逐渐堵塞,电动车和自行车一起在车流夹缝中穿梭,穿橙色背心的环卫工推着绿色铁皮车行走其中,一个学生在路过绿色铁皮车的时候,将手上喝空的牛奶盒丢入其中。
一个清晨。
林怔愣沉默,这是他最熟悉的一个清晨。
在如今已知不是穿越的穿越之初,他花了很多时间回忆这个清晨。回忆与父母的最后一面,回忆和他一起搭电梯下楼的邻居婆婆,回忆去学校路途中的一切,回忆……他确实没有被什么卡车撞飞啊?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清晨在他的无数次回忆下,变得无法忘记,他才在刚才,本能投射出了这个清晨。
梦中的朝阳在升起,至高天尸体的梦境开始稳定,林看到现实中的至高天不再眨眼,双眸微阖,而梦中的学校,敲响了早自习前的预备铃。
从后来想起的记忆看,当年林进入教学楼时,距离预备铃还有十来分钟,换句话说,就在刚才,这个林投射出的清晨之梦,没有遭遇任何灾难,轻轻巧巧跨越了现实中的“天塌”记录。
教室里已经响起了不整齐的读书声。
教学楼没有倒塌,学生们也没有被压死。
简直就像是另一条世界线……即便只是梦。
林甚至想停驻在这里多看几眼,但身为梦神的他,反而没有沉湎梦境的余裕。
他标注了那个坐在他的座位上,但长相并非他,更像是外面至高天的少年……也可能是少女?然后检查整个梦境,发现情况只是微微好转。
“投射出的学校和城市非常稳定,”林观察思索,“但城市之外的混沌,依然很不稳定……”
各种不可名状的事物,依然不断从混沌中浮现,又在尚未表现出具体模样时,溃散融化。
这明显导致了坐在林座位上、某男女不知的初中生,无法在早读中专心。比如每有一个不可名状消散混沌中,祂就打一个哈欠,而现实中的祂在梦中自己打哈欠时,眼珠不安地在眼皮下转动。
林皱着眉,抬起手。
新的投射出现,马路和铁路向四面八方延伸,在马路和铁路之间,出现了位于郊区的工厂,和形状不规则的小块菜地。而流线型的高铁列车奔驰于高架,一路前行,见长满青竹的丘陵取代了工厂,更大块的农田取代了菜地。
花朵已经凋零的油菜花,让整片山坡看起来毛茸茸的,一块一块的池塘,将油菜花田和灰白色的大棚分割。这样的景色重复又重复,许久后,高铁进入黑暗的隧道,又从黑暗中脱出。
一座雄伟的大桥出现在前方,跨越大江,它粗看仿佛幻影,但在高铁列车的钢轮碾压下,它又再坚实不过。
高铁列车奔向江北的大城,又有其他高铁列车从之前的城市出发。就如向北的跨越江河,向南的抵达海浪拍打的大陆边沿,向西的去往高原,向东的穿过人烟更稠密的地方。
不同的林在梦境外,以手指描绘一辆辆高铁列车的前方,好像只是呼吸间,小半个亚洲跃然梦中,一艘邮轮从内海出发,要跨越太平洋。
于是海对面大陆的轮廓,也出现了。
冰雪覆盖的南北两极,落下冰山坠入海中。逐渐清晰的蔚蓝色星球闪闪发亮,但就算如此,也没能填补多少周围的混沌。
至高天尸体的这个梦境,到底有多大啊?
虽然说梦境还要分大小很奇怪,但大部分梦境其实都很小。
对于做梦者来说,只有眼前事物是清晰的。一旦脱离做梦者的视线,方才还面孔熟悉的人,瞬间可能嘴巴长到眼睛上面去。
换句话说,一般的人,梦的大小,只有他视野那么大。
甚至比视野更小,做梦者浑噩于梦中,近处的事物可能细致如同现实,但几米之外的事物,可能模糊成胡乱上色的简笔画。
但至高天尸体的这个梦却不同!林已经在梦中细致投射出一整颗星球,包括长城上的游客,包括金字塔旁边的骆驼,包括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和森林中松鼠藏橡子的小洞。要维持如此清晰梦境,计算量连金锤子都难以做到,至高天尸体的梦境却如此轻易,将小到显微镜下游动的细菌,大到人类无法察觉,但其实在微微活动的大陆板块,一起包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