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太太抬眼看着眉眼间显出无尽厉色的温子涵,恍然发现,昔日这个在她手里被她掌控任她残忍摆弄的儿子,竟然已经比她高了太多太多。他站在她的面前,是他,又不是他。
温子涵一步步靠近温太太。
“我敢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敢?”
“温子涵!”
温子涵闭了闭眼,脑海里一瞬间浮现的都是年幼的他和年轻的温太太在逼仄的出租房里,温太太死死抓着他的手用锋利的刀在他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她怒斥着命运的不公和他的没用,她厌恶她的生活也厌恶毫无用处的他。
“你还想伤害我吗?”
“妈妈。”
一声毫不带感情的“妈妈”,将温太太震在原地,因为温子涵从来不叫她妈妈,从来都不。
温子涵紧紧地盯着他,随即垂眼,在脚边的静静躺着的水果刀的刀身里,他看见了自己的表情。他只看了一眼就一脚将水果刀踢到了房间的角落里,“你安分一点吧。”
“你……”温太太的牙都险些咬碎,“你是翅膀硬了!”
“随你怎么想。”
无所谓什么翅膀硬了,什么不孝,温子涵全都不在乎了。十八岁之前,他在她面前低头,十八岁之后,她不可能再来干涉他。
温太太的脸都气到扭曲了,半晌,她突然冷笑一声,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
“好。”
“好。”
她甩袖离去。
房间门依旧敞开着,大喇喇地展示着房间内外,温子涵转身看了走廊很久,几分钟后才呼出一口气缓缓的蹲下身,袖口里藏住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他将掌心攥破才没有露出一丝软弱。
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能让温太太妨碍他和霍星。
温太太怒气冲冲上楼,又怒气冲冲下楼,眉眼间都是讥诮和讽刺,还带有两分果敢和残忍的决然——对付有钱的人办法有千千万万,还需要顾虑周全,可是对付没钱的人,只要用钱就够了。
谁不差钱呢?
她下了楼,坐在客厅里堂而皇之地给左礼打了个电话,先安抚了他几句,又道:“你现在还在方家吗?”
左礼回答:“是的,妈妈。”
温太太翻来覆去看了看她的指甲,漫不经心道:“还在哄方可容吗?”
“嗯,可容他还有点生气。”左礼无奈道,“都怪我不好,事情没有处理好,竟然让子涵和可容都为我生了气。”
温太太的唇角扯了扯,弧度不大,让人分不清这个若有若无的笑是真还是假,她说:“你在方家多待几天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国外。”
左礼迟疑:“那……不需要我帮忙吗?”
“你管好自己就够了。”温太太说,“你回来也不知道是帮忙还是帮倒忙。”
左礼顿了顿:“好的。”
温子涵打开平板,就见霍星发了很多很多条消息,每一条都是关切,随着他的没有回应,霍星的焦急之色越来越重。
温子涵安抚他。
【没事。】
霍星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听到消息的提示音,立刻就翻身回消息。
【真的没事吗?】
【要我来陪你吗?】
温子涵:【你难道不怕她?】
少年人的喜欢就是喜欢,不管外人评价,不顾左右困难,如日中天。
霍星回他:【不怕。】
温子涵想了想,丢下一个重磅炸弹,比霍星的“不怕”更“不怕”,也算他完完全全的支持和回应。
【开门等我。】
霍星:【?】
【好。】
这简直……太刺激了吧!
温子涵不打算在房间洗澡,他拿了套睡衣直接打开了房间门,十分自然地下楼离开主楼,一路上连一点慌张都没有,径直往小平方走去。
霍星将房间的开到最大,站在门口等待温子涵,远远见到温子涵他就眼底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将温子涵抱了个满怀。
“宝宝。”
温子涵疲惫又空洞的心脏陡然被什么轻轻柔柔地塞满,他蓦然松了一口气,身上都轻了几分。
他的下颌搭在霍星的肩上,抬眼看到头顶不远处正在闪烁着红光的监控,彻底无视,侧头亲了亲霍星的颈窝,“你真的要在这里一直抱下去吗?”
霍星回神,慢慢放开他。
见温子涵神色如常,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痕迹,大大地松了口气:“走。”
温子涵任他牵着,跟着他一步步往他的房间走去。那小小的、他从来不写眷顾一眼的小平房,在今年居然成了他的温柔乡,也真是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
梁珍珠的房间的门是关闭的,窗户和门缝透出了光亮显示她也没睡,霍星快速安静地将温子涵拉到房间里后就锁上了门,唯恐从无边界的梁珍珠会突然闯进来。
“宝宝。”霍星扶着温子涵的肩,“你真的没什么事吗?”
温子涵有时候像一个迷,他跳游泳池,他身上的伤痕,他对左礼的偏执……一切一切都像一个不知前因后果的迷,他很头疼,他迫切想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