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之前的两场戏太顺,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运气,后面的拍摄又变得磕磕绊绊了起来。
他们回到浴室,金静尧要将黎羚按在浴缸里,打开花洒,将她从头到脚清洗一遍。
这场戏怎么都拍不好,两个人在水里足足泡了几个小时。
到后来黎羚感觉自己像一颗种子,已经要在水里泡开了,马上就能发芽。
黄昏时分,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雨水打在浴室里的玻璃上,像一小片波光粼粼的海。
金静尧凝视着那扇窄小的窗,突然说,今天先到这里。
剧组就此停工,黎羚精疲力尽地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她回到片场,发现一辆巨大的水车停在剧院外,正对着浴室的窗户。好几个工作人员围在旁边,正在做安全检查。
金静尧则在浴室里,对光线和环境做最后的调试。
转过头时,她差点被对方吓了一跳。
他看起来像几天没睡,黑眼圈很重,眼下淡淡的青色,皮肤也苍白得几乎不见血色。
黎羚:“导演这是……”
副导演说:“又一夜没睡呢,一直在试光。”
黎羚不禁有些担忧地看着对方。
他的脸色差成这样,很担心待会儿拍着拍着,这个人又要昏倒了。
主要是她也觉得自己再泡一天真的要发芽了。
毫无疑问,金静尧对于技术有着某种痴迷。直到此刻,他还在一刻不停地拿着摄影机做实验,切换、旋转、俯拍、仰拍,寻找更好的角度。
但这一切似乎也是值得的。
当他一声令下,窗外的水车真正运转起来,光影的魔法,再一次在无声无息之中上演。
浴室的每一块瓷砖、每一个角落,都被笼罩在那种光影的震颤里。微光粼粼,一呼一吸,一起一伏。
他将这个狭小的房间变成一片海。整个世界都深陷在他制造的雨声里。
黎羚近乎惊叹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随后,她又撞进了魔术师的视线里。
他将摄影机移开,直直地看着黎羚的眼睛。他看起来并不疲惫,反而接近于亢奋。
“你准备好了吗。”金静尧问她。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向来是沉黯的,此刻却亮得过分,几乎有微暗的火光在燃烧,隐隐地透出一种压抑的、近乎怪异的狂热。
黎羚的心跳了一下。
直觉告诉她:今天这场戏,应该是可以拍完了。
-
水在浴缸的塞子里打转,像一个漩涡。
暗红色的灯光,逶迤于墙壁、地板、大理石瓷砖的纹路,让浴室犹如一个摄影的暗室。
浴缸里的两个人都湿透了。
黎羚接着昨天那场戏,趴在浴缸边呕吐,将压在舌根的药片都吐了出来。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双手按着冰凉的洗脸池,用颤抖的双手捧起水漱口。
在镜子里,她凝视着自己。她的眼眶发红,面容虚浮,几乎可以说很狼狈。
突然,镜子背后氤氲的雾气里,出现另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
她几乎要尖叫出声,金静尧却已经压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到浴缸前。
他打开花洒,温热的水迎面浇下来,从头到脚。
按照剧本,这里本应该是最刺骨的冷水。黎羚自己私下练习,为了提前适应,也会将水温开到最低。
但这场戏拍了许多条,水温始终被调到了最适应人体的温度。她没有吃一点苦头。
水是热的。人是热的。心跳和体温在不断攀升。
只有金静尧的眼神还是冷的,令人望而生畏。
黎羚仰面倒进浴缸里,墨黑的发丝十分凌乱地挡在身前,白生生的手臂,瑟缩地按着墙壁,她通身雪白得如同一条被剐尽了鳞片的鱼。
满地的水渍,被光线照得亮闪闪的,几乎有些油滑,都是从她身上剥下的鳞与珍珠。
年轻男人站在她面前,手中握着花洒。
衬衫早就湿了,随着抬手的动作,展现出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像蛰伏在天际线后的山峦。
他的动作依然平静而有序,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在执行着某种自动程序,一寸寸地清洁她的脸颊、脖子、手臂。
但机器人是否会违抗主人的命令。又是否会有这样阴冷的、令人战栗的侵占性。
昨天下午,最开始排这场戏的时候,黎羚觉得金静尧的动作还有些滞涩。
好像触碰到他人的皮肤,依然会让他感到微妙的不适应,为此,他们也重来了许多次。
后来他就越来越自然了。
到了现在,他甚至已经可以如此细腻地,表演出周竟内心幽暗的变化。
他起初的生硬、无措、压抑的愤怒。他觉得自己应该惩罚她,却不知该如何去做。
女人柔腻的皮肤像一只软烂的桃子,他一边用干净的水洗去她身上的污痕,一边克制不住地、故意在她的手腕上掐出新的红印。
随着水流不断地涌出,他的愤怒得以平息,慢慢却变成一种阴郁的餍足。他默默地享用着她的恐惧,从她的软弱和屈服里得到养分。他调试水温,动作越来越轻缓,明明很小心地不要磕碰到阿玲,却在她每一次皱起眉时,更用力地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