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黎羚感觉自己已经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整个人就是非常的,平静。
谢谢你,金导演。
她十分坚强地站起身,金静尧又在后面问:“干什么。”
黎羚说:“我去看监视器。”
刚才那场戏,黎羚最后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哭得太专心,不能完全说是在演。
只依稀记得金静尧后来好像有帮自己擦过眼泪,动作还很温柔。
‘温柔’。
等一下。
黎羚被自己吓到了,她怎么会用温柔这个词来形容金静尧。
温柔是不可能温柔的,金大导演这辈子都不可能温柔的。
不过,她倒是很有信心,觉得自己刚才发挥得相当好。
也不知道金大导演能不能接得住她的戏,接不住就有意思了。
胜负欲又上来了,黎羚用一种非常甜蜜的语气说道:“我去看看导演刚才怎么帮我擦眼泪。”
对面的人沉默片刻,突然语气有些含糊地说:“不用看了。”
黎羚一怔:“为什么?”
“删了。”金静尧冷酷地说,“我不喜欢演员乱改剧本。”
黎羚:“……”
行。实锤了,恼羞成怒。
这小子肯定是演崩了,没接住她的戏,才这么急着毁尸灭迹。
话虽然如此,她还是有些失望。黎羚“哦”了一声,走到洗手池前,将自己的脸洗干净。
雾蒙蒙的镜子里,金静尧还站在她背后,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他背后的花色瓷砖如此老旧,仿佛一团即将剥落下来的油彩,阴湿而摇曳着。
其实黎羚还是很想知道,刚才那场戏,阿玲在哭的时候,周竟究竟用怎样的眼神望着她。
很可惜答案已经被抹去,她不会知道了。
黎羚明目张胆地在镜子里金静尧的脸上画了个叉,才慢吞吞地向对方道歉:“对不起导演,我以后注意,再也不乱改了。”
她自认为话说得很敷衍、毫不走心,并不知道在旁人眼中,此时她看起来多么值得同情。
尽管没有在哭了,眼睛和嘴唇却很红,表情也愣愣的、很空洞,仿佛已经耗尽自己,透支了所有的情绪。
为什么要在镜子上乱画。是在等人去抱她一下吗。
金静尧半倚在墙边,盯着黎羚。
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打下一道明与暗的分界线,他垂下眼睛,突然低声问:“刚才为什么哭。”
黎羚犹豫片刻,露出一个梨花带雨的笑容。
她语气楚楚可怜地说:“关于刚才为什么要哭这个问题呢,其实小编也不知道,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所以小编和导演一样,觉得很震惊……”
金静尧:“。”
“你走吧。”他拉开浴室的门。
-
金静尧回到后台,立刻受到其他主创们的夹道欢迎。
他们用花样百出的语言,赞美方才那场戏,并暗中期待导演能在工作群里多发几个大红包。
“黎老师呢,怎么不一起来?”突然有人问。
另一个人十分理解地说:“肯定是累了。”
“呜呜呜,我的女神。”
金静尧瞥了对方一眼:“这就女神了。”
“是啊,女神哭起来怎么这么美,是仙女吗……”
另一个人则痴痴笑道:“嘿嘿嘿,导演也好会接戏,爱她,就吃掉她的眼泪,周竟你真的……”
副导演有些紧张地捂住了对方的嘴,但不堪入耳的话已经说出了。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只有金静尧神色如常地走到监视器旁,还从桌上拿了一瓶水。
他表情平静,只是拧瓶盖的动作有些过于用力,手背露出青筋。
副导演悄悄走过去,小声说:“导演,您别生气。”
金静尧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对方又很鬼鬼祟祟地问道:“刚才拍的最后一条,您没打算要剪吧?”
金静尧手中的矿泉水瓶,突然又发出了“嘎吱”一声,好像被人很用力地捏了一下。
“片场的录音没关吗。”他问。
“录音师早就走了啊?”副导演迷茫地看着他,“不是,导演,虽然最后一条黎羚没按剧本演,但她的即兴发挥真的很好……”
金静尧说:“我再看看。”
他坐到监视器前。
副导演提心吊胆地看着对方,生怕他一不高兴,就把这一条删了。
好在,导演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