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装什么,他明明听到同学跟她打电话,说很流利的英语。
好拙劣的演技。
“脱了。”他言简意赅地翻译。
她眼睛微微睁大,竟然对他说:“哇,原来你的声音这么好听。”
他真的觉得她好低级。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然因为这样低级的搭讪,而心生高兴。
他垂下眼睛,盯着那双细白的、绞在一起的手指。它们捏着腰带,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要我帮你脱吗?”他突然不无恶意地说。
洁白的藤蔓受惊一般,绞得更用力了。
她眼睛睁得更大,竟然很蠢地说:“摄影师现在好像没说话。”
他平静地说:“是我在问你。”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很相信,这个看起来斯文英俊的年轻弟弟,竟会说出这样下流的话。
可是他的语气严肃冷淡,又好像不带任何暗示,只是在对待一桩平平无奇的工作。
她有些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用了。”
他不耐烦地说:“那就快点。”
“……好吧。”
最终,浴袍到底还是被挂到一边去。
在当下,这个动作并没有被赋予太特别的意义。
西方人很开放,西方的时尚界尤其。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见惯了女人的身体,这不比一场维多利亚秀更香艳。
他也以为自己不在意。
在学校里,金静尧遭到厌恶和排挤的原因之一,是他过于清高和孤僻。
他从不传看裸照,不关心年轻女孩的大腿,甚至不参与女校的联谊。
拒绝与同龄男生们同流合污、或是成为学长们性别游戏的帮凶,让他被视作异类,被嘲笑、侮辱,甚至殴打。
疼痛和忍耐之中,他默默地建立了一种为人处事的清规戒律。
这个世界很脏,所有人都很脏。欲望也很脏,他不能产生欲望。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干净。
直到那天下午。
后来,那个画面反复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无声的、排山倒海的冲击力,像西西弗斯的巨石,一次次地将他压垮。
但他还是执迷不悟,会在梦里用最慢的镜头,来重新组织每一个画面。
颤动的蕾丝边。呼吸的律动。平滑皮肤上的小巧花瓣。纤细的脚踝。洁白修长的腿。
他眼前出现大片的白。
白是一种刺痛。像鱼那样光滑的肉身,在白色的海涛里,轻轻地摆动,拍打他的指尖。
白是一种胶着。洁白的云从头顶掉下来,变成高温里融化的、黏黏糊糊的棉花糖,从他的指缝间流过。
白甚至也是一种狂热。
他浑身战栗,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仿佛有大片洁白的羽毛堵住口鼻,令他不能呼吸,心跳剧烈,双眼胀痛。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世界上最美的身体。
白色变成巨大的幻觉。他被白色弄脏了。
少年听到脑中轰然的声音,以至于都不曾注意到,摄影师又发出了新的指令。
是在年轻女性的提醒之下,他才找回自己。
他竭力让嗓音平静,不要太哑,不要暴露内心的混乱不堪。
“背对我。”
“不要动。”
按照摄影师的要求,他将一条红绸布的丝带,系住她的眼睛。
鲜艳的红像蛇信,像伊甸园的苹果。咬下一口,世界就地覆天翻。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已经品尝到了苹果罪恶的清甜。
“你自己绑。”他突然说。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不怀好意地篡改摄影师的指令。
她“哦”了一声,没有想太多,从他手中接过丝带。
好听话。
仿佛有种奇怪的乖巧之感。
既然是这样听话的人,为什么要骗他。
他站到她背后去,轻轻地贴近了她,但是还没有碰到。
呼吸掠过她的耳后。
失去了视觉,她似乎变得更加敏锐,耳朵有点红,不太自然地动了动,问他:“摄影师又在说什么?”
摄影师在骂他,问他为什么僵硬得像一块木头、为什么还不抱住女模特。
“他说你笑得太丑了。”他毫无负罪感地说。
她又“哦”了一声,竟然还是很乖地照单全收,努力地牵动嘴角,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摄影师心花怒放,懒得管那块没用的雄木头了,叽里呱啦地夸她很美、皮肤很白、身材很好,问她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