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楼道里,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开口说话。
金静尧将红色纸钞交给黎羚。
她双手接过,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要鞠个躬,说一声“谢谢老板”。
最后也没说。
阴影打在墙面,被幽静的风拂动,像两株春藤无声地生长在一起。
黎羚抬起头,恍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什么时候被缩得这么短。她注视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因为站得太近,他的影子也在侵蚀她的面容。
不知为何,她莫名其妙地口干舌燥。
就算不说‘谢谢老板’,她觉得也还是应该说点什么,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随便什么都可以。
但一个音节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金静尧突然走上前,用力地抱住她——
没有任何征兆。
像一首情歌,从前奏到副歌,只需要琴弦轻轻地拨动,短短的一秒。
黎羚浑身僵住,心跳在一瞬间炸开。
他的手臂用力压着她,温热的呼吸掠过她的脸,展现出年轻男性不容抗拒的力量。
而她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垂在身体的两侧。
但她没有推开他。
金静尧自作主张,决定将这理解为接受。
他更加得寸进尺,按着黎羚的肩,试图将这具柔软的身躯,更加彻底地按进自己的怀里。
“好久不见。”年轻男人在她耳边说。
他的声音很轻,也有些哑。
低沉的呼吸掠过黎羚的后颈。黎羚的心也陷进热带的灌木。她抬起手,试探地碰了碰年轻男人的后背。
他的身体很紧绷,反应不太自然,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硬。
好像随时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
但因为她的触碰,年轻男人僵了一秒,终于得到鼓励,更用力地抱她。
宽大的手掌无声地收紧,像繁密的枝叶在合拢,将她完全笼罩进去。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电梯井里偶尔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没有人打扰他们。
一阵微不可察的风,刮过墙面的暗影。两株分离的春藤,密不可分地缠在了一起。
他抱得足够久了,久到时间都变成了湿答答的胶水,黏住彼此的身体,将人变成琥珀里的植物化石,还是没有打算与她分开。
和分别的两个多月相比起来,一个拥抱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的。
黎羚找到了比较合理的原因,便默许了双方都不算太合理的行为。
-
终于分开的时候,楼道里的天光似乎已经有些昏沉。
清醒过来之后,双方应该都觉得自己很可笑。
谁会站在电梯外面抱得难舍难分。
但金静尧人是站直了,手指还很流连地搭着黎羚的手背,要碰不碰的。
就像是对肢体接触上了瘾,很难和她彻底分开。
他垂下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说:“对不起,刚才忘记问你。”
黎羚一头雾水,说:“问什么。”
“可不可以抱一下。”
“……”黎羚觉得有些好笑,“说不能抱,你就不抱了吗。”
金静尧沉默片刻:“不说了吧。”
然后又轻轻地抱了她一下。
不知为何,黎羚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其实已经满足,不打算抱太久,就要放开她。
没想到黎羚反而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
她怀念他身上的味道,很干净,像日落后靛蓝的海水。再也没有人和他一样。
金静尧怔了怔,感觉到对方像小动物一样,轻轻地嗅自己。
他温顺而沉默地贴着她的脸,手背的青筋却越来越明显。手臂不断地收紧、再收紧,几乎像疯狂生长的藤蔓,想要将她凌空抱起来,抱离地面,让她只能依附他,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能拥有。
直到黎羚发出“嘶”的一声,他才低声说“对不起”,然后将她松开。
但他还是抓着她的手。
某些克制已久的东西,正在被释放。
他的视线过于胶着,很幽暗,像一张网,像有着生命和形状的活物。自顾自地将黎羚缠起来,描摹出她的形状,缠得很紧、很重,甚至让人害怕。
只是黎羚一直低着头,才始终一无所觉。
过了一会儿,金静尧平静地、专注地看着她,问:“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的声线很稳。
没有暴露出任何阴暗的端倪。
和黎羚不同,过去的这两个多月里,金静尧一直把自己关在机房里剪片子。
他急于把电影剪出来,但这未必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的素材里有太多的黎羚。
她像宇宙里的恒星,他只能围着她公转。每一天,他都没有离开过她。他的世界昏天暗地,只剩下一卷卷的胶片,每一帧里全部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