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停尸间看到他了?”
“看到了。”张茂茂深呼吸道:“身份被改了。卡佩索,二十五岁,右眉有刀疤,大脑残缺,肺叶消失。”
钱教授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当时看见张茂茂脸色惨白时还开玩笑地拍了拍肩,说第一次解剖都这样,让他出去透透气。
张茂茂以前在学校解剖课里是扛着工具去福尔马林池的勇士,从来就没有怵过。
但他那天出了钱教授的解剖室,几乎腿都站不直,像低血糖一样不由自主地发抖。
“我从来没想参与这种墨西哥匪帮之类的事情,先前在医院内网查艾伦迪奥的照片,也只是怕偶然间错过了这个乱跑的病人。”张茂茂说:“千真万确,我当时看了又看他的脸,他明明就是那个失踪的人。”
柯丁给他递了一杯冰橙汁。
“你害怕吗。”
“害怕没用啊!”张茂茂猛喝一口:“医院的停尸间,好家伙,天然毁灭证据的好地方,我这些天嘴巴闭得比被强力胶糊过还要紧,我怕被灭口!”
“等一下,”好基友猛然一顿,看向柯丁:“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柯丁突然很想告诉老张目前所有的事。
他想了又想,看着老张笑:“你猜我怕不怕被灭口。”
老张心领神会:“懂,咱都闭嘴。”
“可是你敢想象吗。”他往前倾了许多,压低声音道:“咱们平时里敬畏有加的哪个老师,可能就是下黑手的人。”
“我不知道,可能是哪个教授,哪个配药师,哪个护士。”
“这个人平时可能还在和咱们笑眯眯地打招呼。”
柯丁没再往下接这个话题,给老张夹了一大块的炙烤和牛。
两人最后都干掉了两三份通天塔,在绿着脸的经理目送下揉着肚子离开餐厅。
老张虽然不安,但也真是累瘫了,回家倒头就睡鼾声震天,衣服都没洗。
柯丁一个人站在轰鸣的成排洗衣机旁,往盒子里哐哐倒洗衣粉。
系统:“需要给你们安排最早的机票吗。学校这边也不会扣交流学分的。”
柯丁:“其实下午那会儿,我大概想通了。”
“终极困境不在于阿诺斯教授,而在于我。”
“在于你?”
柯丁抬起头,瞳眸里倒映着翻搅着泡沫的洗衣机黑桶。
“终极困境在于,我想做好学生,好孩子。”
系统本想说什么,一时间像是被当头棒喝,突然临时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吗。”柯丁把倒空的洗衣粉纸盒拆开叠好,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们从小收到的教育就是要尊师重道,人生前十八年的终极目标就是做个好孩子,好学生。”
“如果老师是个痞子,是个混球,这种束缚还能勉强被打破。”
“但如果他不是呢?”
如果这个老师,刚好就是名师贤师,刚好就是德高望重。
那这个人,对他这样的学生来说,就完全拥有致死级别的碾压能力。
他会被死死摁住,在这样拥有强悍学术能力的人面前被轻易操纵,最后甚至可能失去独立思考能力。
“我会本能地想要证明自己,想要靠成绩和答对每一道题来谋求老师的认可。”
“我太渴望证明自己是个好学生了。”
青年只觉得这一切都讽刺无比,有些说不下去。
在这个制高点压制上,连质疑老师,违逆老师,都会引发极其强烈的内心谴责和自我唾弃。
难怪每年有那么多研究生和博士生都撑不下去。
系统:“现在我们看到的就是十二年应试教育烹饪出来的哲学时间……”
柯丁:“但我真的很想做好学生啊啊啊啊!!”
系统:“你怎么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柯丁:“我得怎么发疯才行!!一边发疯一边摆烂一边悄悄地卷死所有人吗!!!”
柯丁:“我每天在他面前每天问啥啥不会干啥啥不行吗!!”
“根本不可能!!我的好学生之魂会半夜烧死我!!烧到我凌晨三点爬起来刷题!!!”
系统:“真惨。”
青年气到本来想踹洗衣机一脚,但是素质家教不允许,最后连脚都没象征性地抬起来。
系统安慰道:“往好处想,你只用跟这杀人狂相处一周,他也不是什么必须攻略掉的目标。”
“这世界上撒丫子乱跑的疯子变态那么多,你又不是天道,管他呢。”
-2-
老张再睡醒的时候,枕边放着烘干好的干净衣服。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闹钟,匆匆换衣服冲出去。
“柯宝!昨天我秒睡了!谢谢你——我来做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