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修忍不住嗤笑, 这问得好似他是个负心汉,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到这一步吧?
看来,在沧溟界内的失控, 给楚越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失控的感觉仿佛被夺舍,一醒来满地的残肢断臂, 鲜血四溅, 全是自己吃剩下的,这种感觉谁都不想再经历一次吧?
可是保不准他下一次失控在什么时候, 沧溟界里吃的是为非作歹的妖魔, 毕竟不是同类,这一页尚且能揭过去。
在重玄宗里失控的后果难以想象的恐怖,光是想想吃的是师兄弟,那个画面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刻骨难忘了。
楚越需要李兰修, 一个随时能令他冷静下来的人,陪在他身边,在失控的边缘能拉他回来。
李兰修后仰靠回椅子里, 纤尘不染的靴尖踩住处玄的后颈, 将他头压得更低,“怎么会呢?你生是我的人, 死是我的鬼。”
楚越听完这句, 眼中的郁色浮浮沉沉, 幽暗不明,他很快勾起唇角,衬着嘴角的笑涡, 模样看起来英朗干净,“承蒙公子的厚爱。”
李兰修朝他敷衍地一点头, 转而去逗弄趴在他脚下的处玄,“师兄平时教我们恭而有礼,还不谢谢楚越不介意你在这里?”
处玄白净俊挺的脸通红,瞥眼楚越说:“谢谢楚师弟。”
楚越垂下眼,冷冷地瞧着他。
李兰修抬眼看楚越,下巴一扬问:“还有什么事?”
楚越轻轻一笑,起身略微颔首说道:“无事。”
李兰修瞧都不瞧他一眼,似乎他只是一个羞辱处玄的工具,饶有兴味地逗弄着处玄,完全不在意他是否离开。
楚越顿了顿,合上门徐步离去,皎洁月光落在甲板如同白霜,凭栏的云雾浮弥,他靠在凭栏环抱着手臂,仔细地思索一遍最近与李兰修相处的过程。
除了奴印的消失,他并没有惹到李兰修生气的地方。
为何突然对他兴趣全无?
想到处玄那副下贱的样子,他眉尖微挑,他确实做不到毫无尊严取悦李兰修的地步。
那样只会沦为李兰修的狗奴才,奴才只能抬头仰望,期待主人的垂怜施舍,夹着尾巴乖乖地等着骨头落到嘴里。
楚越手指叩着凭栏,他不是甘愿屈辱的人,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底线。
既然李兰修暂时对他兴趣全无,那他就令李兰修再一次见证他的强大,见证他是非凡之物,不是那些甘愿屈辱的人能比的。
“李兰修,你很快会发现,只有我才是你手中最锋利、最忠诚的刀。”
他心中道一句,背影在月色下镀着银辉,愈发地挺拔坚毅,大步地向前而去。
房间内,楚越离开之后,李兰修兴致缺缺地踢一脚处玄的膝盖,“师兄跪上瘾了?”
处玄站起身来,抚抚洁白的衣袖,脸颊烧得通红,却瞧着他笑道:“师弟这么欺负他,就不怕他跑了?”
他方才也不是光顾着尴尬,听李兰修与楚越的对话,很快就弄明白他这个小师弟又居心不良了。
表面对楚越冷冷淡淡,完全不在意的模样,却又拿他来刺激楚越,不知又想干点什么坏事。
李兰修没兴趣跟他互诉衷肠,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倚着门边说:“师兄请回。”
处玄走出门,回过头问道:“师弟就不怕玩砸了么?”
李兰修两只柔白削长的手相绕一圈,漫不经心地做了一个给狗戴项圈的动作,“忠诚的狗,无论丢得再远,他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处玄真是不太理解他,若有所思问道:“师弟是想考验他够不够忠诚?”
李兰修眼里溢出笑意,嘴唇轻启一吐字:“滚。”
楚越的忠诚无须考验。
这世上的臣服分为两种,第一种是被强迫后的臣服,迫于形势、实力、屈服于人下。
这种狗一旦给他得到机会,立即反咬一口,趁机脱离掌控。
而另一种臣服,是自愿地臣服,是在有更好的选择情况下,甘愿低头,心甘情愿地戴上项圈。
这样的狗即使放走千次万次,也会忠贞不渝地找回主人,忠诚不改。
这才是他要的好狗。
回到重玄宗这一日,仙舟降落在偌大无比的问道广场,成千上万的弟子们聚集在广场,等着瞧瞧那位惊魂一瞥的大美人,还有是何方神圣斩杀了黑蛟真君。
人群鱼贯而出走下云梯,众人翘首以盼,紫台峰的弟子一出来,便有人兴奋地大喊一声:“来了!”
李兰修一出现,广场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气声,那些好奇他容貌的人,不由恨恨地盯着他脸上的鬼面具。
那日在巨镜里他戴着鲜艳的面纱,朦朦胧胧雾里看花,众人都能看出他容貌不俗,还在盼着他能摘下面具,让大家一饱眼福。
楚越走在紫台峰的最后面,墨衫少年容貌英挺,不苟言笑地神情透出冷峻气质,腰间挎着乌刀,他前脚刚挨到问道广场,人群里已经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