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赫然睁眼,眼眸暗潮如怒潮汹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问道:“你可怜我?”
李兰修轻点下颚,叹口气道:“真可怜。”
短短三个字,却如同火星子落在干柴草场,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以摧枯拉朽之力,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楚越扶住痛得厉害的头,猛然起身,迦楼罗又在他耳畔喋喋不休,冷嘲热讽道:“你竟沦落到需要被可怜的地步,主人大发慈悲,施舍你一亲香泽的机会,还不快感恩戴德?”
“我方才说他待你没有半点真情,有失公允,他待你还有可怜,可怜……”
“你真是可怜,本尊也可怜你,竟能让自己沦落至这种地步。”
一个字一个字,仿佛一根根沁毒的钉子般用力往他颅骨里刺,反复回荡在他的脑中,声量越来越高,如同厉鬼般呐喊嘶吼。
他眼底赤红的血色翻涌,漆黑瞳孔逐渐缩小,两颊隐约渗出纤细诡秘的红纹,一缕缕暗红的光芒从纹路里溢出,仿佛有一股力量正在逐渐挣脱控制。
楚越手指用力摁住深入骨髓的疼痛,后退几步,若无其事地道:“公子要事繁多,不便打扰,我们改日再会。”
说罢他转身踏空而起,几步跃出玄阴殿,将危险远远地带离。
李兰修坐起身来,眯着眼睛盯视空荡荡的殿门,半晌,低声骂道:“笨狗,别被老怪物骗了,它想鸠占鹊巢。”
老怪物与楚越共用一体,感官相同,李兰修所说的迦楼罗都会知晓,以至于他无从下手,只能依靠楚越自己脱困。
楚越寻觅到玄阴峰一处偏僻之地,剧烈的痛感仿佛要击碎理智,他无法集中灵力御剑离开莲华宗,落在此处稍作休整。
他痛得单膝跪倒在地,扶着额角指骨泛青,冷汗一滴滴延着锋锐下颌滴落。
一直喋喋不休的迦楼罗突然归于寂静,但那种古神带来的痛苦愈演愈烈,仿佛是疼痛汇聚的浪潮,一浪更比一浪高。
以至于,有人走近他身边,他竟然没有丝毫地察觉。
直到凌天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吧?”
楚越垂头盯着地面,摇头不语,没工夫与他交谈。
凌天见他不语,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说道:“今日我听闻那妖魔讲述你的过往,才意识到我们对你的偏见或许一直是错误的。”
他停顿一下,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们一直以为你是无情无义的魔头,只会无故伤害他人,甚至视你为邪魔,但今天我听到那些事,才知晓……或许你有你的苦衷。”
楚越呼吸急促,汗水已经浸湿后背衣衫,暗哑嗓音吐出一个字:“滚。”
凌天声音微微发颤,却坚定不移,“我会劝他人放弃与武皇敌对。”
楚越眉头紧蹙,隐约捕捉到一些关键词语,“你们?”
凌天深吸一口气,坦荡荡地说:“济世会,号召天下的道宗弟子对抗三位邪魔,当头第一把交椅就是你。”
楚越双眼已经完全沦为血色,脸庞狰狞无比,咬着牙关无心应对。
凌天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叹息轻声道:“李仙长教我精进修行,日夜苦修剑艺,才能有一日与你为敌,如今……我精进修行为苍生百姓,不再是为铲除你。”
不知为何,那位跪在地上,垂着头的武皇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随即身子向前一倒,伴随“砰”地一声重响,武皇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凌天微微一怔,蹲身搀扶他的手臂,碰到楚越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楚越明明还活着,散发出的气息却仿佛是一具古老死物。
凌天强忍着不适,继续扶他起来,就在这时,一股诡异阴寒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抬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血色邪性的眼睛。
“楚越”站起身展开双臂,左顾右看似乎在欣赏这具躯体,满意地一点头,“本尊相中的壳子真不错。”
声音依然是楚越的声音,但不见沉稳冷淡,语调高高扬起,不可一世。
凌天似懂非懂,脸色微微发白,“你……”
“楚越”看向他,缓缓勾起唇角,笑意冰冷深幽,“本尊要谢谢你,你给了他最后一击,你做到本尊做不到的事情。”
凌天再傻也意识到状况不对劲,仓皇后退几步,拔剑指着他问道:“你是谁?武皇去了何处?”
“楚越”双手理理衣袖不存在的灰尘,踏步凌空而起,居高临下地藐视他,仿佛在看一只虫子,“本尊乃是古神。”
“至于他去了何处——一个他本该去的地方,一个原本属于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