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里面,酒刚一送进去,陈力便迫不及待的灌了几口,随着酒气上头,陈力红着一双眼看着徐韶华:
“我知道你是想让我背叛主子,这才设了这一局,可是那火,那火到底没点着啊!”
“这事儿啊?我让人趁他们用饭的时候,将里面的油换成了水,只在上面飘了一层油罢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陈力沉默了,他张了张口:
“可,可……”
陈力想要解释什么,可是他想起方才护卫的话,又实在说不出解释的话,只得呆呆的坐着落泪,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
片刻后,陈力这才轻飘飘道:
“我自七岁跟了主子,主子读书没有天分,能在二十一岁入仕,是走如今右相大人的路子入了朝。
可即便入朝也不过是个八品小官罢了,上司严苛,主子心有不忿,便让我想办法将反书放到了上司的书房中。
之后……主子带着同僚,假借贺上司添子之喜,发现了反书。先帝大怒,上司全族诛杀,其余八族流放。”
陈力这话一出,马清直接起身,急急道:
“你,你说的上司可是曾经的柳长明柳大人?!”
陈力看了马清一眼,不语。
徐韶华又重复了一遍,陈力这才反问道:
“难道乾元二年还有第二个被杀头的柳长明?”
陈力这话一出,马清直接软到,还是于沉眼疾手快,这才扶着马清坐在了木凳上。
不多时,马清眼睛通红,胡子不住抖动着,半晌这才颤声道:
“柳公,柳公啊!你果真是被歹人冤杀啊!!!”
马清一腔悲愤,可那便的陈力却没有理会他,随后一边喝着酒,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
“也是那一次,主子入了右相大人的眼,之后右相大人亲自提拔了主子,越级升为正七品都察院都事。
那天,主子高兴的赏了我一个银锭子,我一直都没舍得用!你看——”
陈力献宝似的将自己手腕伸了出来,那腕子上有一只不怎么发亮的银镯子:
“这就是用那银锭子打出来的!”
而外面的马清看到这一幕,却是目眦欲裂:
“柳公阖族一百六十四口的性命,就值这么一个银镯子?荒谬!荒谬!!!”
于沉连忙为马清顺着气,而里面的徐韶华却依旧端坐如钟,沉静道:
“若只是如此,只怕你那主子还不至于这么急于将你灭口吧?据我所知,那些人今日入城购置火油只用了短短一日……你那主子,实在是有些太过急迫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陈力直接破防:
“一日?哈哈哈!一日!他竟连一日都不许我多活!凭什么?凭什么?!!”
“若不是我为他周全,替他寻人杀了当初山阴省逃出来的大半学子,他,他如今岂能稳稳当当的坐在四品大员的位置上?!”
陈力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马清直接抓着牢门,急急道:
“你把话说清楚!当初山阴省科举舞弊大案,难道还另有幕后黑手?!”
此案事关重大,如果陈舍礼果真与此事有关,他只怕项上人头不保!
马清的话,陈力只当耳旁风,他连忙看向徐韶华:
“小郎君,你快问问他!这件事干系颇大!”
若是此事做的好,便是朝中右相的根基都要因此大动一番!
徐韶华点了点头:
“大人且安坐即是,陈壮士,你可否细说一二?”
陈力却抱着酒坛子摆了摆手:
“这件事主子藏的深,连看过的密信都烧了,我只是依令办事而已。”
“雁过留痕,不知陈壮士当时寻的是何人?”
“都是些江湖人士罢了,他们手上沾的血,只怕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吧?”
“哦?江湖朝廷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难道不知对科举学子出手会如何吗?”
“若不是那些人提前得了消息收手,此事只怕先帝也无从得知!”
陈力这话一出,马清一拳砸在一旁的柱子上,鲜血直流,可他却一声不吭。
那些学子之中,有曾经与他一通游学的至交好友。
他们曾以那样惨烈的方式,飞蛾扑火般为自己寻找公正,可却又是在这样狠毒的谋算之中,以鲜血铺就前路,这才,这才赢得了艰难的胜利。
可他们本不必如此艰难!
之后的陈力抱着酒坛子,一字一句的说着陈舍礼曾经做下的种种恶事,插手科举舞弊大案、贪墨赈灾银、拦截杀害上京告御状的灾民……太多太多,一坛子酒喝完了,陈力也不曾说完。
可没了酒,陈力却不愿意再开口了,于沉立刻急急道:
“快!上酒啊!”
狱卒一愣,立刻又上了一坛子酒,陈力这一开口,便说到了天亮。
可等陈力说完,马清和于沉已经彻底麻木了,他们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丧尽天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