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末站在小倌馆的门前,望着匾额上金灿灿的‘金玉瓯’有些出神。跟她印象中的一群穿着风流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露出妩媚动人的笑容招摇揽客的场景不同,金玉瓯里的门口清清静静,二楼上虽然也坐着几个面容标志俊秀的男人,但手执折扇坐在一起,以折扇掩唇轻笑,眼波流盼看着来往的路人。
与其他小倌馆的门前的媚俗场面明显不同,一看就知道是个普通人进入不了的高端场所。
走进内部,才发现里面的占地面积很大,除了一座四五层的挂着金纱栀子灯的大楼之外,水榭亭台应有尽有,丝竹管乐之声不停地从里面传出来,飘荡的帷幔间隐约可见男人女人们调笑戏弄的场景。
这并不是沈黛末第一次去小倌馆。
大姚国法并未限制官员狎伎,所以苏城县的知县、县丞有时就会邀请她一起去小倌馆听曲赏玩。
但当时受邀的沈黛末并不知晓聚会地点是在小倌馆,只当是一场普通的酒席而已,就跟着对方的人去了,然后带着一身的脂粉劣香回家。
回到家的沈黛末,连卧房都不敢进去,躲在一楼原先席氏住的房间里,遮遮掩掩的换衣服。
谁知衣裳还没换好,就被冷山雁给发现了。
那一瞬间,沈黛末就像一个在外头鬼混回来,被妻子抓包的渣男,满脸大写的仓惶。
她本以为冷山雁会因为她去小倌馆而生气发火,或是像阮青鱼那样,似哭似闹地抱怨一通。
但冷山雁却连半点怨怒都没有,不仅不过问她,反而主动帮她换衣裳。
贤惠得令人心疼。
沈黛末怕他多想,连忙解释自己是真的在听曲儿l,没做出格的事情。
冷山雁听后,清冷的面容才浮现一抹浅笑,肩膀也放松了些,柔声对她说:“我一闻到您身上的味道,就知道您一定去了小倌馆,那种地方……平时取乐玩玩就好,莫跟他们走得太近,年年都有被骗的倾家荡产的女人,也年年都有染了脏病被丢出去的男人。”
如今回想起来,沈黛末方才感到一丝疑惑。
冷山雁初为人夫,怎么一闻到她身上沾染了香味,就笃定她去了小倌馆?这也未免太熟练了吧。
“沈大人?!”一名清秀的小奴小跑着来到沈黛末面前,圆润的眼睛里明显露出雀跃的神情。
“沈大人,您终于来了,我们家相公等您很久了,今日总算是盼到您了。”
“这几天有许多事情,就没过来,让你们相公久等了。”沈黛末淡声说道。
她之前装了帮个月的病,恢复之后就去了衙门处理了堆积的政务,说是处理,其实也只是应付一下,表明她也是在做事的态度。
此前县丞递给她的那些案子,都被她一一退了回去,衙役们无油水可捞,都对她怨声载道,于是就在政务上给她使绊子,或是对她下达的命令互相推诿不去做,想要以此来倒逼沈黛末这个知县,反过头来拿捏她。
沈黛末也不着急。
反正她才上任,不需要太快交出政绩,主打一个和稀泥。
这样又拖了半个月,反倒是衙役们先按捺不住了。
毕竟衙役不像知县,俸禄虽然不高,但养活一家子人没问题。衙役们的薪资极低,就靠着好处费捞油水,沈黛末一上任,她们的收入急剧缩水,已经急得不行。
她们急了,沈黛末就开心了,也终于得了空去见这位莲花相公。
小奴甜甜笑道:“沈大人肯来,我们叫相公就已经很开心了,相公他这……”
小奴捂了下嘴,表情欲言又止:“沈大人,我带您去见相公吧。”
沈黛末点点头,跟着小奴走。
穿过曲折的回廊以及重重密蕊的花荫,拨开如水荇般在轻柔的微风中摇摆的柳枝,面前豁然开朗,一片莲花池映入眼帘,纯白无暇的白莲花在池塘中盛开,偶有一两簇紫莲在盛白中作为点缀。
清风拂过,菡萏香气扑面而来,花香盈满袖。
小奴停在莲花池上的水榭前:“沈大人,我们家相公就在里面。”
说完,小奴拉着查芝离开。
莲花池上清幽无比,沈黛末推门进入,就看到师苍静站在窗户边,她的推门动作正好引得一阵疾风从窗户涌入,吹得窗边轻柔的纱帘翩动纷飞,也将站在窗边的师苍静吹得青丝凌乱,衣袂飘飘,仿佛即将羽化的仙人。
他对着沈黛末遥遥一拜:“苍静见过沈大人,大人日理万机,能抽空来见苍静一次,苍静感激涕零。”
沈黛末踏步进入水榭:“不用感激涕零那么严重,我没那么大的架子。”
师苍静起身,水眸看着她:“苍静出身卑贱,但也粗识得几个字,学着女人的样子做过几首玩闹般的诗词,但苦于没人指点。听闻沈大人是进士出身,又是会元,可否请大人赏脸,教教苍静?”
沈黛末:“???啊这、”
她以为考上编制,就不用再碰书本来着。
“其实我作诗的水平也很一般,你应该找城中的才女指点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