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弈忙着清理船员舱的惨案现场时,听到远远有人在叫“柳主任”。
柳弈回头,便见他们科除了冯铃之外唯二的女法医沈青竹站在驾驶室旁的围栏前向他挥手。
沈青竹是年初时才从区分局调来的年轻法医,个子高挑、人很活泼,说话干活从不怯场,人如其名,像一根挺拔俊秀的青青翠竹,英姿飒爽的劲儿比起搞技术的法医更像个一线女警。
柳弈很喜欢这个新同事,听沈青竹这么一叫,意识到可能是有什么问题,直起腰看向她,“怎么了小沈?”
“是这样的,柳主任,我们这里碰到麻烦了……”
沈青竹一边向柳弈小跑过来,一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说起来了:“有具尸体的情况有点奇怪,我们拿不定主意,您能不能来看看?”
虽然本案的总指挥是韩江韩法医,但现在他正带着大部队在鱼舱那儿处理里面层层叠叠的遗体,沈青竹几人遇到不确定的疑问,第一反应还是就近找他们最熟悉也最信任的柳弈来看一看。
柳弈闻言,当即回头对小蒋和江晓原交代了一声继续给遗体编号的工作,然后和一个警察一起跟着沈青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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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竹和另外两位法医负责勘察的是驾驶室。
柳弈刚走到驾驶室的门口,便见到这里门框都烧得变形了,门边上以背靠着墙壁的姿势倚着一具焦尸,上半身呈“拳击手”弓背收拳的经典姿态,烧得比船员舱里的任何一具尸体都严重,已经非常接近煅烧骨的状态了,或许一移动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骨折。
但很显然,沈青竹想找柳弈看的并不是这具焚烧得非常严重的焦尸,她钻进变形的门框,往驾驶室内部走。
“这边还有一具尸体,在这里。”
沈青竹指了指驾驶室的某处。
果然,柳弈一眼便看到了第二具遗体。
那同样是一具焦尸,焚烧程度一点不比门外那具轻,同样全身焦黑、男女不辨,唯一的差异便是他是背朝上侧躺在地上的,像只烤糊了的虾子,距离变形的舱门只有不到一米,与门外那具焦尸几乎可以算是隔墙相对了。
但这第二具尸体仍然不是沈青竹想让柳弈看的。
“这边。”
沈法医带着柳弈绕过一堆被烟熏火燎弄得一塌糊涂的操作台,来到驾驶舱的最深处。
这里距离起火点最远,大火还没有蔓延到此处就熄灭了,除了煤烟灰烬熏出来的痕迹之外,未见明显的明火烧灼后留下的浓黑焦痕。
两名法医和一个警官守在那儿,护目镜下的神色皆十分严肃。
“柳主任,就是她!”
两名法医眼见“救兵”来了,都松了一口气,连忙让开位置。
柳弈看到,操作台的角落里,蜷缩着一具女尸。
她的尸体基本没有被火焰波及到,看起来相当完整,但相对的,腐臭味也比焦尸要浓烈得多。
柳弈走近那具遗体,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她凌乱的衣服。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背心和一件白底淡青色小花的短袖衬衣,典型的夏季打扮。
但现在她衬衣的前襟完全敞开,吊带背心被撩到胸口以上,露出的胸脯和肚腹上都布满了青色的腐败血管网。
这季节、这腐败程度,看样子死了得有起码三天了。
不止上衣,她的裙子也被撕破了,凌乱地堆在她的胯部两侧,露出的大腿上血管网同样清晰可见。
虽然腐败迹象明显,但死者那张脸看起来也就二十多三十的年纪,活着时应该相当漂亮。
而此时她双目圆睁,眼球外突,面目肿胀,脖子上有一圈紫到发黑的痕迹——显示她不是被火烧死或者被烟熏死,而是被人用双手残忍扼毙的。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强奸杀人现场。
“柳主任,您看这个……”
沈青竹凑到柳弈旁边,指了指死者袒露的胸口,“这些红色的瘀斑……是尸斑吗?”
姑娘自问经验有限,这么特别的“尸斑”还是第一次见。
一般来说,尸斑应该出现在尸体所处姿势的低位——比如这具尸体是半坐卧位蜷缩在操作台与墙壁的夹角的,那么尸斑就应该出现在她的臀部、后腰、小臂或大腿与地板接触的部位等等。
然而此时,沈青竹指出的斑纹虽然不管是颜色还是形状都确实和尸斑很接近,但却偏偏呈片状四散分布在死者的前胸和腹部,看起来既缺乏规律,也不合常理。
不止沈青竹,另外两名法医也甚觉迷惑,于是三人一致决定不要擅自乱动,先找个“专家”来看看再说。
柳弈深深地蹙起了眉。
“怎么样?”
沈青竹见他半晌没说话,忍不住低声追问。
“……”
柳弈神色愈发严峻。
他朝旁边一伸手:“多给我一对手套,还有压舌板和手电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