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星期天。
早上九点二十五分。
鑫海市桃林村,一个坐落在城市北面,与核心城区有段距离,但又没到市郊,是一座有些规模,且拥有大量流动人口和治安死角的城中村。
这个点儿正是人们活动的时间。
与正常社区相比过于狭窄的巷子人来人往,随处可见的路边摊临时摆出的板凳条桌堵住了半条路,路人需要侧身才能通过那些摊位。
饶是再小心,路人的挎包还是会时不时擦碰到吃早餐的食客,不过在这里吃东西的客人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就餐环境,大部分人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熟练的一偏头,不让包包碰到自己的脑袋。
这里生活着数万流动人口,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生活,街坊、邻居、室友频繁更迭,甚至他们自己就是今天来、明日走中的一员,大部分人都没兴趣关心其他人的生活,甚至从未仔细留意擦身而过的那些人的样子。
这时,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年轻男人经过一个卖煎饼果子和豆浆的摊位,往前走了十多米,在盲巷深处停下,左右四顾,又不得不折返回来,黑着一张脸,来到一个蹲在路牙子上吃早餐的青年面前,用他所能做到的最平和的语调问:“不好意思,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个‘阿炳理发’?”
被他问话的青年茫然摇头。
倒是刚刚打包好一份煎饼的中年摊主对附近的街道颇为了解:
“‘阿炳理发’是吧?后生仔你走错啦,出了这条街左转一直走,直到你看到一家卖水果的店,拐进去走到底就能看见啦。”
男人点了点头,闷闷地挤出了个“谢”字,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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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煎饼摊主说得简单,然而实际操作起来便会知道,要在一个“门牌号”这种东西几乎毫无意义的城中村里找一家小小的理发店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十点过五分,帽子男终于寻到了“阿炳理发”的店面。
他隔着玻璃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店里只坐了一个人。
店主约莫三十岁出头,胖墩墩的一脸福相,穿着一件灰色的围裙,正侧身坐在柜台里看平板,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帽子男认得他,先是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注意自己,才压了压帽檐,闪身进了理发店。
“哎呦,大辉,来啦?”
店主人抬头看到男人,笑着打了个招呼,末了又补了句调侃:“够大牌的啊你,迟到了一个小时了。”
“是你们这里太难找了!”
帽子男关上玻璃门,见门边挂了个营业牌,于是顺手翻到了“关门”的一面。
“难找是难找,可是也安全啊。”
胖店主笑着回答:“大隐隐于市懂不懂?谁想到我这小小店面,可是做‘大生意’的地方。”
“行了炳哥,我没空跟你扯这些。”
男人走到店主旁边,不放心地四处瞅了瞅,又看向久未擦拭占满了油污灰尘与水汽的玻璃门,“你要跟我在这里说话?”
“哈哈哈,好谨慎啊你!”
店主人引着被他称为“大辉”的男人进了理发店的内室。
这是一间店员的休息间,约莫五六平米大,窗户又高又小,即便百叶窗帘是拉开的,房间依然十分昏暗,看起来倒是个合适讨论“秘密”的地方。
“你说有‘生意’要和我谈?”
店主笑容可掬,像一樽弥勒,“怎么?有什么好帮衬呀?”
“这个,你收吗?”
帽子男从夏季的薄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店主。
店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接东西,而是隔着袋子,用手指轻轻捏了捏。
这是他们这行的“规矩”,过手的物件出了差错,那可就扯不清了。
店主捏到了好些圆溜溜的小球,疑惑地挑起眉,“这是什么?”
帽子男不答反问:“你这儿有盘子吗?”
店主拿来一只白瓷盘——那是他用来装染发膏试色用的。
帽子男这才打开了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瓷盘上。
店主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小房间如此昏暗的光线下,盘里的东西仍然闪烁着柔和的暗金色的光芒,光泽迷人。
帽子男一直注意着店主的反应,看他眼中做不得假的惊艳和贪婪之色,心里有了底气:“正宗的南洋金珠,你收不收?”
苏禄国盛产珍珠,而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呈金色的金珠。
这次男人带来的南洋金珠足足有二十颗,每一颗都起码有1.5厘米,形状圆润,呈炫目的金茶色,一看就是上上之品。
“正啊!”
店主没有上手去摸那些金珠,而是让帽子男将瓷盘放到百叶窗下,让他能在光线中仔细欣赏这些珠子的美貌,一边看一边啧啧感叹,“好货!坚啊!好久没见过这么靓的大金珠了!”
帽子男一开始还担心店主会故意挑刺压价,现在听着对方一声声赞美,还有不住点头夸赞的神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样吧,三万块。”
欣赏够了以后,店主转向帽子男,一双小眼睛眯得更细了,“这里的金珠,我全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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