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1日,早上八点零五分。
柳弈和戚山雨在餐厅附近找到了血迹。
那是很典型的滴落血——也就是说血液从伤处流出,汇聚到某个点后从高处滴落到地上,形成一个圆形或是椭圆形的,周边带着星芒的特征性血迹。
这些血迹的间隔相当均匀,两滴血中间相隔约莫为一米,且血滴都带了一个短短的、尖尖的彗星一样的尾巴。
这个“尾巴”对专业刑侦人员来说意义非凡。
它是伤者在移动的象征,且从“尾巴”到“头部”的方向,就是伤者移动的轨迹。
血迹最初的起始点在餐厅中央的餐桌旁,他或者她从桌子跑开,直奔大门,然后慌乱中在尚算宽敞的走廊里跑了个大c字轨迹,从左侧奔到右侧,又拐回左侧,便到了通往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处。
“受伤的是个女性。”
柳弈一眼便在楼梯的扶手上看到了伤者留下的左手手印。
从纤细修长的指形来看,必定是属于女性的,那便只能是青鱼或是岫岫中的其中一个人了。
“嗯。”
戚山雨点了点头,拉开软尺,对准扶手上的手印,让柳弈方便记录下重要的尺寸数据。
本来柳弈和戚山雨只要确认了房子里的情况就可以一走了之,等自己脱险之后报警求助,后续也就基本上没他们什么事了。
可现在距离下午两点的泄洪时间只剩不到六个小时了。
而他们光是到达安全的x6号县道就要走上整整四个小时。
若是他们先脱险了再求助,警察和法医们是万万不可能赶在水库泄洪前回到这栋房子,并对其展开系统勘察的。
假如洪峰过后晴乐庄侥幸没有损伤那倒也罢了,可如果不幸坍塌或是干脆整个儿被冲得连渣都不剩,那么柳弈和戚山雨拍摄下的这些影像资料,就是警方唯一可以用以推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凭证了。
为了尽可能多留下一些线索,柳弈将手机镜头的焦距拉近,仔细拍摄了几个手指的指纹细节。这样到时候警方就能截图后进行图像处理,与身份系统里的指纹记录进行对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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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弈和戚山雨循着血迹爬上楼梯,抬头便看到一绺头发从楼梯的拐角处耷拉下来,摇摇晃晃地垂在台阶上。
“小戚!”
柳弈一把抓住了戚山雨的胳膊。
说实在的,他一个法医是见惯了命案现场没错,可以前每一次出现场都是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没进门之前就知道里面死了几个人的,还有民警或是刑警在前引路,一直把他带到尸体旁,像这样冷不丁看到一绺意味极端不祥的发丝,那惊吓感可比玩鬼屋强多了。
戚山雨安抚般的摸了摸柳弈攒住他袖子的手,然后快走两步登上台阶。
青鱼仰面朝天躺在了通往二楼的阶梯的后半段处,双眼圆睁,手臂和双腿因为楼梯过度狭窄而扭在一起,一头带着自然卷度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开来,像一张破碎的大网,黏在了她的脸上。
柳弈和戚山雨不知道她在这里躺了多久,但从她明显已经降了好几度的体温,以及肘部按压后不完全褪色的尸斑来看,姑娘死了得有八到十个小时了。
“致命伤应该是这里。”
柳弈蹲下来,双手托住青鱼的后脑,将她的脑袋抬高。
刚才姑娘的长发四处散落时还不太明显,现在将她的头抬起来,两人就看到这段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上有一滩血迹了。
很明显,当时伤口处的出血量还挺大的。
鲜血顺着阶梯往下流淌,几乎浸透了她后枕的全部头发,干透后将它们粘成了一缕一缕一团一团的,柳弈只这么一动就簌簌地往下掉血渣子。
“枕骨处有一条线状伤口……”
柳弈小心翼翼地拨开青鱼被血污黏住的头发,尽可能完整地暴露出头皮上的伤口,并用眼神示意戚山雨展开软尺,“……长约五厘米。”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小心地触摸伤口附近的皮肤,“伴有皮下血肿,枕骨骨折。”
枕骨骨折哪怕是磕出一个小伤口都会流出大量的鲜血,更别提是一条五厘米深的大口子了。
随后柳弈的目光转向染血的台阶,“伤口位置、形状与台阶的形状和角度相符合。”
这间别墅的楼梯是那种类似老式民居的“z”字形结构,每一层都分成两段,中间有一个狭窄的平台,每一级落差约有十五厘米左右的高度。
别墅没有电梯,这意味着客人们上下楼的时候都得拖着行李箱丁零桄榔地走,时间一长楼梯的木板就磨损得厉害,再加上空置后无人维修,最后两级的铺面木板直接整块儿失踪了,露出了下面光秃秃硬邦邦的水泥台阶。
“她是从上面摔下来的。”
柳弈的目光投向台阶顶端,叹了一口气,“也是运气不好,一下子就磕到枕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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