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是个生活在古代的小哥儿。
今年来,连日大旱,河流干涸,田地里的庄稼也一天萎靡过一天,直到干枯而死。没有食物,许多人都选择拖家带口往南边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能让他们吃饱的地方。
村子里人越来越少,但周幼却没有想过离开。
他是爹娘的老来哥儿,前几年,爹娘相继去世,家里只剩他一人,而他爹的那些叔伯亲戚也不是好相处的,生怕他去他们家打秋风,早早放话说和他们家没了关系。
没有亲戚来往,周幼还乐得自在。
但也有坏处,他一个貌美小哥儿独自生活,难免会招来些坏男人的窥视目光,当然,也有一些诚心想要求娶他的良家子。
周幼一番思量之下,谁都没有答应,最后不知从哪里传出谣言,说他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就想要嫁进镇上富贵人家当小妾,也有说他和村子里的瘸腿鳏夫有染的……
总之,爹娘去世后的这几年,随着身量长开,脸庞愈发明艳,周幼的日子也愈发不好过。为了不让人惦记,周幼想方设法扮丑,出门也躲着人走,勉强过着不算安生的日子。
反而是大旱来临,再也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因为那些人都知道,他家里穷,没什么吃喝,村里但凡有几个人的家庭,生活都比他过得好。现在吃食虽然少,但也还没人把主意打到吃人肉这上头来,独身一人的周幼还算安全。
但再过些日子,周幼就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了。不仅要担心会不会有人想把他吃了,还要担心他自己有没有吃的。
为了找食物,周幼思量一番,还是往村子外的大山上去了。
山脚下的草啊树啊都被村人挖去吃了,周幼只能再往山上走,密林深处,有食物也有野兽,大多数村人不想送死都不会往里走。
周幼一路往里走,走着走着,就觉得眼前起了大雾,看不真切,等大雾散去,他发现自己脚下的山好像变了,还是很多树,还是他不认识的各种植物,但他原本是上山的,现在却在走下山的路。
莫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周幼又慌又怕,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人就摔了,顺着草叶往下溜去。好在旁边有树,滑了一段距离,周幼就被拦了下来。
周幼躺在地上,姿势扭曲,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布满被树枝粗叶擦伤的口子,脚也崴了,动弹不得,耳边却是静悄悄的,只有蝉鸣鸟叫和树叶摩擦的声音,这一切仿佛都在告诉周幼——这里再没有其他人。
爹娘去世之后在也没哭过的周幼在这一刻痛哭出声,他觉得这日子,实在苦,还看不到头。
眼泪把面颊打湿,周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周围响起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直到一道粗粝的男声在他身边响起,他才警醒过来。
“地上的,你是人还是什么?”
没听到回答,男声的主人又问了几次,周幼懵了几瞬,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连忙撑坐起来,扭着脖子往男声的方向看去。
眼里蒙着泪水,模糊一片,周幼看不真切,但可以确定,的确是有个人。
他闷声闷气,防备的同时又有些期待,声音糯糯轻轻,像是山林间不轻易见人的神秘林雀。
“你,你是何人?”
方若山是个糙汉子,听不懂周幼的古言古语,他大大咧咧道:“我不是什么何人,我是方若山。”
周幼舌尖探动,小声重复自己听到的名字。
“方若山……”
他们村子里好像没有这个人。
在周幼思索的片刻,方若山已经走到周幼身边蹲下,他眉头紧皱又松开,表情各种变化,古铜色的脸上飘了抹不易察觉的红。
“你是女的?”
周幼脸颊也红了红。
这大汉好生傻,竟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我是小哥儿。”
方若山疑惑:“小哥儿?男的?”
第一次听到小哥儿的说法,但到底有个哥,应该是个男的。单身汉方若山心里沉了沉,唉,还以为运气好捡了个媳妇,没想到,还是个带把的。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和方若山聊这几句的时间,周幼眼里的雾气散去,让他可以看清方若山的脸。
男人肤色黄偏黑,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汉子,但较深的肤色也没有遮挡住男人的英俊,五官无论是单看还是放在一起看,都格外有男人味,像是村人嘴里英勇凶悍的头狼。
男人的头发格外短,像是故意剃的,穿得有些怪异,衣服竟是没有袖子和领子的,开口很大,把男人的好身材暴露无遗。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周幼慌乱垂头,男人有些莫名:“我就问了问你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你慌什么?”
周幼不说自己慌张的原因,只慢慢回答男人的问题:“我叫周幼,我是上山来找吃食的。”
方若山耳朵一闪,差点听岔,以为面前这个漂亮到雌雄莫辩的长发小男生竟然是上山来找屎吃的,还好他反应快,压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惊讶在脑子里转了个弯,这才反应过来小男生说的是吃食。
啧,吃的就吃的,还吃食,文绉绉的。
不对,方若山一直放在周幼脸上的注意力下挪。
这个小男生,不仅说话文绉绉,穿得也像个古人。大夏天的,穿这么多也不怕热。
方若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周幼反问:“你们这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