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水妖儿,水王大人有令,命我传于你和郑则道。”
水妖儿跪拜在地,低声道:“水妖儿听令。”郑则道垂首抱拳,念道:“火家弟子郑则道听水王大人令。”
这时再没有水家三蛇的声音,只听另一个腔调响起,赫然就是水王流川的声音,这声音平淡无奇,一点都没有威压感,更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在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
“水妖儿,火传使者,你们辛苦了。你们在三宝镇合作得很好,我非常高兴。田问来三宝镇一事,我已经知道,此人不必搭理,不要与他冲突,一切都顺着他。如果田问的目的是把三宝镇里的各路人马赶走,你们也该帮着他去做。这是我们五行世家的交情,理应如此。三宝镇中闲人散去,你们也立即返程,不可久留。另外,火传使者,我听说火家弃徒火小邪也在三宝镇,他若是和田问纠缠在一起,还请你多给他一点教训,却不要取他性命,以正五行世家的名头。水家三蛇传话给你们,如我亲临,水妖儿遵照而为,火传使者可自行决定。流川。”
这番水王流川的话语说完,水妖儿一拜到地,说道:“水妖儿遵爹爹法旨。”
郑则道亦沉声恭敬道:“在下一切按水王大人的吩咐做事。”
温柔男声再起:“水妖儿、郑则道,你们都听好?我们这就走了,下次再会。”
尖锐男声道:“嘿嘿,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此事。”
高调门女声道:“呵呵,那就后会有期喽。”
话音刚落,已如青烟散尽,四下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哪似有人刚刚说完话?
水妖儿慢慢站起,静立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郑则道见此时才是问话的好时候,谨慎的问道:“水妖儿,水家三蛇三位前辈真是不简单,他们是什么人?”
水妖儿答道:“他们不是三个人。”
“哦!!不是三个人?那又会是几个?”
“我也不知道。”
“哦……那水家三蛇前辈们是做什么的呢?”
“无聊的事。”水妖儿的回答居然和田问同出一辙。
“无聊的事?这……”郑则道这么聪明的人,也弄不明白,他本以为水家三蛇应该是水王流川身边的左膀右臂一样的人物,专门为水王流川传话,岂知水妖儿给他的是这么古怪的一个答案。
郑则道说道:“可水家三蛇不像在做无聊的事啊……不好意思水妖儿,我太好奇了,不该问这么多水家的事情。”
水妖儿答道:“没事,因为听到水家三蛇说话,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水妖儿再不多说,翻墙而出。
火小邪、田问等人正静坐在一个窄小的地洞中,一丁点的豆芽灯闪烁着,只能照亮巴掌大小一块的地方。
田问倒是安稳,眼睛半睁半闭地盘膝而坐,静如石佛。火小邪尚能承受,但潘子、乔大、乔二有点受不了了,抓耳挠腮不停。
潘子打量了田问、火小邪几眼,忍不住说道:“田问大哥,我们坐在这个小洞里面,都好几个时辰了,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我真的要憋死了。”
乔大、乔二也哼哼道:“是啊,是啊,啥时候能吃饭啊。”
田问动也不动,微微抬了一下眼皮,说道:“很快。”
火小邪低声道:“田问大哥,我们是在躲什么人吗?”
田问答道:“是!”
潘子叹道:“我们这里有五个人,若是要打架,还要怕谁不成?躲在这里实在太憋屈了。”
田问说道:“再等等!”
火小邪说道:“田问大哥,莫非你在躲水家三蛇?”
田问慢慢转过头看着火小邪,说道:“是!”
火小邪疑道:“难道水家三蛇会对我们不利?”
田问答道:“不会。”
火小邪更是不解,又问:“那我们何必躲着他们?”
田问沉声答道:“附骨之蛆。”
火小邪暗叹一口气,按田问这种说话方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出真正的原因,但田问既然决定如此,肯定有自己的苦衷。
田问看出火小邪的心事,又多说了一句:“不得不躲。”
田问连续说两次话,还是第一次,虽说中间有间隔,但总算让火小邪他们明白,田问之所以这样躲避着,乃是田问认为水家三蛇乃是“附骨之蛆,不得不躲”。水家三蛇能够被如此形容,想必他们所作所为的确让人难以忍受。而水家三蛇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能把一个大智若愚的田问逼到地洞中苦等,这无疑让火小邪、潘子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个大概。
众人再次沉默,又这样静悄悄地坐了半个多时辰,田问才睁大了眼睛,蹲起身子,说道:“可以走了。”
火小邪、田问等人从一块青石地面钻出,田问回身在地上一抹,等他站起身来,地面已无任何异样。
田问他们藏身之地,原来是一处大户人家的后园中,他们从地下爬出来,前面的屋子里还亮着灯,里面住着人。田问、火小邪他们都是盗术高明,哪会惊动人家,刷刷刷几声,五个大男人就已经翻出了院墙,走上大街。这家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后院地下,竟有一个“贼窝”,不吓死才怪。
田问上了大街,再不遮遮掩掩,腰杆挺直,稳步而行,目不斜视,看他的模样,十成十的气宇轩昂、正气凌然之人,若拉个路人说田问是贼,谁肯相信?这种模样气质的人都是贼的话,谁不是贼?而若是人人扪心自问,谁又不是“贼”,谁又敢说从未做过“贼”事呢?
火小邪本以为田问要带他们去别处,谁知田问向着王家客栈而来,走到门口才示意让火小邪带路。
火小邪进了客栈,店掌柜赶紧上前迎接,问道:“火镖头,怎么一下午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们跟着三太太走了呢!”
火小邪摆手道:“没事,下午到处转了转。”
店掌柜又问:“火镖头吃过没有?没吃过我赶快给您准备着!”
火小邪还没说话,潘子、乔大、乔二已经叫喊起来:“还没吃,还没吃,快去快去!饿死了!”
店掌柜是是连声,飞快的打量一圈众人,目光在田问身上略有停留,明知故问道:“这位大爷是火镖头的朋友吧,应该怎么称呼大爷您?”
田问毫无表情,沉声道:“田问。”
店掌柜哦了声,忙道:“是田大爷!荣幸倍至!火镖头、潘镖头、两位乔爷,请五位稍坐,马上给你们准备好。”
火小邪说道:“送到我房间来!”
五人正要走,火小邪又喊住店掌柜,说道:“我的狗儿黑风喂过没?”
店掌柜答道:“喂过了喂过来,上好的肉骨头。”
店掌柜一溜烟离开,火小邪在前,带着众人进了中院。拴在中院的黑风早就听出火小邪、潘子的脚步声,哐啷啷拽得铁链直响,见火小邪他们过来,摇头摆尾,高兴得上下乱蹦。
火小邪、潘子见了黑风,分外亲切,跑过去将黑风搂住,揉搓个不停。黑风十分受用,与火小邪、潘子亲热个没完。
田问一旁说道:“好狗儿。”
火小邪转头道:“田问大哥,黑风跟我们三年多了,亲如兄弟,你若是不怕他,我们就把他解下来,跟我们进屋呆着。”
田问说道:“甚好!”
火小邪拉住黑风的耳朵,说道:“黑风,你可要听话,不能对田问大哥吼叫,不然你爹我揍你。”
黑风点头,冲着田问轻叫两声,直摇尾巴。
火小邪知道黑风这是示好,放开黑风,黑风凑到田问脚边闻了闻,分外温顺,田问也不是摆架子的人,俯下身来摸了摸黑风的大脑袋,黑风也毫不回避。这举动惹的乔大、乔二好不妒嫉,乔大说道:“黑风现在都不让我们摸脑袋咧!”
乔二骂道:“你这大西瓜,长的和林子里的大狗熊差不多,黑风哪会让你摸。”
乔大回嘴道:“二子,你还不是一样,长的像只耗子,黑风不抓你这个耗子,算对你客气了。”
乔二骂道:“操你的大西瓜!谁是二子!叫我爪子!”
眼开这乔大乔二两人又要互相嚼舌头,火小邪赶忙止住。
一行人先回了客房,在桌边围坐一圈,黑风趴在门边守着,各自喝了几碗茶水,一解体渴。
田问环视房间几眼,放下茶碗,说道:“青云客栈。”
火小邪差点一口水喷出来,青云客栈这四个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田问突然这么一说,惊的他实在忍不住。
火小邪强行咕隆一口将水咽下,说道:“青云客栈?田问大哥,这里是青云客栈?”
田问答道“没错。”
“可这里明明是王家客栈啊。”
“没错。”
“田问大哥你的意思是说,青云客栈有很多很多家,名字不同罢了,不止王家大院地下那一家?”
“没错。”
“可是这里和青云客栈差别太大了,你怎么能看出来的?”
“靠闻。”
潘子插嘴道:“什么青云客栈?你们在说什么。”
火小邪挥手示意潘子不要说话,低声问道:“田问大哥,这里的店掌柜、店小二、伙计们,都是木家人喽!”
田问说道:“是!”田问说完,用手指蘸水,在桌上一字一字书写,示意火小邪他们来看。
田问每写两字,便会抹去前两字,使桌上始终只有两个字的水印,绝不让三个字同留,虽说火小邪不解其意,却也感到土家人的举止言语,看似憨迂,其实都有很深的道理、规矩。
田问写道:“土家千年,唯惧木家。木家用药,亦神亦魔,不可小视。青云客栈,木家所建,全国各地,有近千间。多数寻常,正如此店,并无异处。土家畏木,久辨其力,凡属青云,必有异药,无形无色,略可闻之,名曰收味,有此味者,青云无疑。五行世家,唯有土家,可辨青云。水家擅查,可判三成,火家虽广,仅知一成,金家隐世,有五十年,不明现状。我来此地,绝非挑衅,安全而已。”
田问写完,用手一抹,桌上再无一字。
乔大、乔二抓着脑袋,他们俩不识几个大字,嘀咕着啥都没看懂,闷闷不乐。
火小邪、潘子看田问写完,好奇心倒一下子不在青云客栈身上,而是田问提到的金家。
火小邪小声问道:“田问大哥,金家人我见过,有个叫金大九的,但金家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能够告诉我吗?”
潘子听火小邪这么一说,也一个劲的点头。
田问看了火小邪、潘子一眼,略有笑意,点了点头,在桌上继续写道:“金家弟子,年幼均苦。金家寻徒,年少六岁,多是孤儿,十年一日,暗中相助,观其言行,辨其喜好,年满十六,始见一面,言语励之,任其独行。再过六年,确成气候,方纳为徒。金家之富,五行为首,累积千年,举世无双,富贵如此,却不挥霍。金家若动,一掷兆亿,若助霸主登基为帝,可平天下饥荒灾伐,振国兴邦太平盛世。故而金家择徒,历时十六年头,唯恐择徒不慎。若论武艺盗术,金家为末,五行盗术杂学兼用,身手虽弱,却善机关道具器械,奇巧无双,使用起来威力惊人,以补其弱。亦因如此,金家从不择主,无论何人持鼎,灯灭即走,灯亮人来。得鼎者得天下,并非神鬼怪力,确因五行齐聚之后,实力使然。”
潘子看完,轻轻念了一声:“我操的咧……金家原来是天下第一的大财主啊,一掷兆亿,哎呀我的妈……哎呀我的妈……哎呀哎呀呀呀呀……”
田问看了眼潘子,轻笑一声,说道:“不错。”
众人略有沉默,房门推开,二三个王家客栈的伙计端着菜盘上来,恭恭敬敬摆满了一桌,堆着笑脸出去,看不出他们与普通店小二有什么不同。但回想到王家大院地下的青云客栈,何尝不是如此呢?
火小邪的确饿了,暂时把思绪抛开一边,招呼大家吃饭。
乔大、乔二闷了半天,啥都没有看懂,见能吃饭了,还计较个屁,死命大吃。
火小邪、田问也专心吃饭,只有潘子举着筷子发愣,食之无味,嘴里不停地啰嗦:“哎呀我的妈,一掷兆亿,那是多少钱啊,哎呀娘啊,哎呀……”
三宝镇一侧僻静的林中,水妖儿、郑则道站在空地之中,十多个两家盗众守在一旁,并不言语。
一个趟子手打扮的人飞速赶来,正是傍晚时分来报的那个水家贼人,他抱拳鞠躬道:“水妖儿!田问、火小邪他们出现了!”
水妖儿毫不惊讶的说道:“在哪里?”
此人答道:“田问和火小邪他们一行五人,返回王家客栈,闭门不出。我没有上去监听,但已经在店外安排人手,布下彩桩,他们若有动静,即刻可知。”
水妖儿说道:“很好!退下!”
这伪装成趟子手的水家贼人一诺,转身快步离开,转眼便没入林中不见了。
水妖儿吩咐道:“其他水家弟子,也都散了!”
郑则道亦说道:“火家弟子各自回位。”
在场人都低声应了,眨眼走了个干净。
郑则道见人都走了,才转头对水妖儿低声道:“水妖儿姑娘,真没有想到,土家的田问一来三宝镇,我们都要围着他打转了。”
水妖儿如同没有听见,独自说道:“田问不惜暴露行踪,带着火小邪他们,必有深意。”
郑则道说道:“水王大人吩咐我多给火小邪一点苦头尝尝,水妖儿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水妖儿轻哼一声,说道:“这是你火家的事情,水王没有吩咐你,只是建议,你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郑则道听水妖儿语气并不客气,反而淡淡一笑,说道:“水妖儿姑娘,火小邪与你素有交情,你和我共事,我怎能不看你的面子呢?”
水妖儿冷言道:“火小邪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火传使者,你多虑了!”
郑则道笑道:“甚好!水妖儿,我今天晚上打算登门拜会一下田问,顺便警告一下火小邪这个火家弃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呢?”
水妖儿转头看着郑则道,眉目间突然一闪,换上一副娇媚温柔的神态,端的是美艳如仙女下凡。郑则道见水妖儿突然改了表情,看的心中一痴,但他沉得住气,并不放肆,只是再问一声:“如何?”
水妖儿媚笑一声,盈盈走了两步,娇滴滴地说道:“好呀。我和你一起去吧。”
水妖儿说完,快步便走,那背影不似以前那般冷漠僵硬,反而婀娜起来。
郑则道看在眼里,眉头飞快地一皱,他虽与水妖儿相处多日,多是相敬如宾,在三宝镇的外人眼里,最多像一对初识不久的小夫妻,谈不上有丝毫亲密。郑则道第一次见到水妖儿对他露出这种表情,深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惴惴难安。
郑则道虽说颇具心机,城府深藏,可水妖儿这般性格猛然变化,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还是让他难于理解。
郑则道略有迟疑,紧随着水妖儿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