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青辰仙主,依我看……”药王爷话音未落,就听缓坡上一女子高声狂呼:“田问我的儿啊!你是不是在这里!木气太盛,为娘知道你在这里,却找不到你啊!田问我儿啊,娘找你找得好辛苦!你若是在,求你和娘说句话啊!”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均向后方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束身黄色短褂的半老徐娘,正站在枝队伍中间的一块大石上,一边高喊,一边向四周张望,表情很是焦急。
枝方面极为震惊,怎么毫无征兆的,混进一个人来?不由得纷纷站起,豺狼虎豹更是凶光四射,闷吼连连,作势欲扑。
药王爷在台上大叫道:“田羽娘,不可如此!请你回来!”
田羽娘再看几眼,哀叹一声,纵身跳下大石,竟无影无踪了。
枝的人凑近一看,只见大石下一个仅仅容一人钻下的石缝,田羽娘必定是从此处离去。
田羽娘一走,就听轰隆隆几声响,空地靠近木台的一角,一个洞口赫然塌陷,随即一个巨汉穿着一身鳞甲装,从洞中跳出。
接着,又有三个穿着怪异的男子从洞中出来,这四人上了地面,用手在肩头一抹,似有一件衣裳从背后抖出,稍作休整,便都换上了一身土黄色的衣裳,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打扮。
四人抱拳恭迎,田羽娘方才从洞内缓步走出,亦是换了一身衣裳,显得十分雍容华贵。
药王爷见此模样,方才松了口气。
这五人,正是田羽娘和土家的发丘神官田遥、御岭道宗田观、摸金督尉田令、搬山尊者田迟。
药王爷沉声道:“田羽娘,请上台来就坐。”
田羽娘低念了声:“刚才十分抱歉,请不要见怪!”
药王爷忙道:“请,请。”
田羽娘向缓坡上再看一眼,叹了声,挥了挥手,说道:“田遥,你随我来,其他人等,后面等候。”
土家四宗应了,御岭道宗田观、摸金督尉田令、搬山尊者田迟拜了一拜,向后走去,田遥则随着田羽娘缓步踏上木台。
田羽娘并不与金潘、水华子交谈,只是垂泪,一转身又站到木台边,大喊道:“田问我的儿啊!你父亲知道你能从九生石下出来,高兴不已,已经仙去了!现在土家无主!为娘来找你,只想你能和你哥哥田遥决出土王!”
田羽娘此话一出,满场一片寂静,半晌后才哄然一片窃窃私语声。
田问在缓坡上眼睛一睁,嘴唇紧抿,双拳紧握,实属火小邪所能见到的最为夸张的心理反应!
火小邪、真巧、胖好味三人都微微向田问看来。
田问沉声道:“不要看我。”
药王爷亦是吃惊不已,问道:“田羽娘,土王田广大人已经去世了?”
不仅药王爷吃惊,金潘、水华子、木家台上众人,也是露出一副惋惜而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田羽娘哀声道:“已然去了……药大哥,麻烦你帮我找一找我儿子田问吧,他一定就在这里,能否请你降低几分这里的木气……”
药王爷为难道:“这个……”
青辰婀娜地站起来,说道:“土家姐姐,可这里是木家的斗蛊大会,也是木家非常重要的大事,而且我们身后就是发了狂的木媻,可不是说降下木气,就能降下的。土家姐姐,听我一言,你暂且安坐,等决出木王之后,撤离此地,且不说谁是新任木王,我必会帮你找到你的儿子,你看如何?”
田羽娘看着青辰,叹道:“想必你就是黑枝的青辰仙主吧。”
“正是小女。”
“也好……”田羽娘四下一拜,念道,“对不起各位,我思子心切,惊扰了大会,实在抱歉,还请木王大人,木家各位长老不要见怪。”
木王林木森说道:“无妨,请坐。”
田羽娘带着田遥,坐于水华子身边,田遥负手而立。金潘本想和他们说上两句,可看到田羽娘、田遥均不苟言笑,也就作罢。
青辰却还不坐,走到药王爷身边,说道:“既然药老头私下请了贵客,我也应该把我其他的客人请出来。”
药王爷诧异道:“青辰仙主还请了其他人?”
青辰咯咯笑道:“当然!”说罢向黑枝方向看去,高声道,“卓旺怒江大喇嘛,请你上座,真不好意思,委屈了你。”
只听一声法号,一个喇嘛从黑枝方面站出,缓步走下。
药王爷一见,脸色一沉,口气也极为不悦起来:“青辰仙主,卓旺怒江私自与藏地巫教炼魂,已被木家除名,木火两行届众也不容他,他怎么能来!”
木家台上各人均是神色复杂。
青辰娇笑道:“他不过是为了保他的那座小庙,没有大错,而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药老头你还是宽容点吧。”
药王爷急道:“与藏地巫教炼魂,乃木家大忌!来人啊,毒杀此人!”
青辰一伸手,止住态势,眼中黑丝游动,阴森森地娇笑道:“谁敢?我请来的客人,谁敢动他?咯咯咯,藏地巫教怎么了?不过是所学药理与木家相违,善解木毒罢了!”
药王爷还是颇为惧怕青辰,口气一软,低声说道:“青辰仙主,木王之位你已是十拿九稳,何必如此……”
青辰咯咯笑道:“等我拿到两颗木广珠以后,你再说这话。还不请卓旺怒江上来,你想要别人一直站在下面吗?”
药王爷不禁向木王林木森、逍遥枝林婉、枝千鸟、青枝青芽四人看去。
林木森眼睛微闭,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其余三人,则不置可否。
药王爷心中一叹,想道:“青辰这次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卓旺怒江这种人在,木家的十毒阵,只怕奈何不了青辰了。也罢也罢,青辰势大,林木森也在低头,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药王爷于是念道:“请卓旺怒江大喇嘛就座。”
卓旺怒江念了声法号,缓步登台,青辰指点着让人把椅子放于自己身后一侧,不与金潘这些五行世家的人坐一起。
卓旺怒江是何许人?此人乃是与火小邪一起,同闯火门三关的一个高人,真实的实力很可能不亚于甲丁乙、苦灯和尚、郑则道,只可惜他第一关时大意失荆州,与王孝先比试时输了号牌,又羞又恨,一气之下退出火门三关。后来依旧被火王严烈劝服,归入当年的木火两行届众之下,在藏区受木家管束,建了座属于自己的庙宇,算是得偿心愿。
所谓木火两行届众,只是木家、火家表示友好的一种方式,并无既属于木家,又属于火家的说法。说的惭愧一些,就是后娘养的异类,火家不亲,木家不疼,土金水三家不收,摒弃在外又十分可惜,干脆划了个边缘地带,略做管控。
更早些年的明末时期,还有金生水(金水)两行、火生土(火土)两行、水生木(水木)两行、土生金(土金)两行,与木生火(木火)两行称为五行届众。从安排上来看,是属于两者相生,亦表示为五行世家友好。后来管起这些人来也麻烦,慢慢就只剩下木火两行届众名存实亡了。
至于卓旺怒江怎么不在庙里待着,倒与藏地巫教合作,让木家难容,另有一番原委,此处也不用细表。
不过药王爷的所想确实正确,那藏地巫教,好听点说是巫医,擅长炼制藏药,很多原理与木家炼药的法门截然相反,甚至彼此冲突。比如巫医用水银、硫磺、硝石做药,这在木家乃是无稽之谈,可藏地巫医,偏偏能做,而且药效神奇,有些木家难解之病症,对巫医来说犹如治个伤风感冒一般容易。这可是动了木家根本的“大错”,木家为此打压了巫教千年,而巫教也是不争气的玩意,本来他们就是隶属宗教,讲究神鬼之力,渐渐有一部分人走上木家极恶的黑枝蛊术相同的套路,炼制一些效力耸人听闻的邪毒之巫药,也称巫毒。所谓巫教炼魂,就是巫毒的一种禁忌之术,据说大成之后能让死者复生,生者不死,炼魂炼到一定境界,木家的所有奇毒,都是隔靴搔痒一般,没什么用处。
虽说从没有出现过这种传说中的炼魂巫毒,木家仍然忌之如洪水猛兽,岂容枕边安榻?木家弟子,与巫教有染,特别是参与炼魂,一律逐出杀之。卓旺怒江能活到现在,出现在斗药大会现场,已是奇迹。
卓旺怒江到底有什么本事,无人知晓,也许他只是青辰用来恐吓的工具,暂不论真假,可炼魂的卓旺怒江一出现,无疑让其他木家人心头难安,本有与青辰竭力一斗的心思,也给打消掉几分。
青辰确实聪明!
这些与木家有关的旁支别系暂不多表,一干人坐定之后,药王爷向总坛方向再拜,嘴中念念有词,焚香数支,告慰先祖,以示斗药大会正式开始。
巨大的号角声短鸣片刻,号声一停,所有人均向药王爷看来。
药王爷高声道:“木家斗药,第一斗,文斗!木家四枝,各自推举人来!”
场内一片兴奋的低呼,逍遥枝众人似乎对文斗有把握,很是兴奋。
青辰不等众人说话,高声尖笑不已,枝乱颤,按捺不住。
药王爷问道:“青辰仙主为何发笑?”
青辰笑道:“文斗?哈哈哈,每次听到就想笑啊!一些人彼此耍嘴皮子,争得面红耳赤,说得东倒西歪,简直是笑话!”
药王爷问道:“青辰仙主言下何意?”
青辰站起身来,扭着腰肢走到台前,高声道:“文斗耗时漫长,少说半天,多则一日,实在无聊得很,依我看,这种嘴皮子功夫,还是免了吧!”
数百人的场地上,为之一静,无人作答。
药王爷说道:“青辰仙主,这怎能说免就免,免了这个环节,怎能让木家公平地决出木王之位?”
青辰高声说道:“文、武、药三斗,决出木王之位不错,但木家数百次斗蛊,哪任木王在第三斗药斗的环节输了?输了药斗,谁敢自称木王?文、武两斗,不过是个过场罢了!依我看!”青辰四下环视,掩嘴娇笑几声,脸上却黑气摒现,尖声道:“文、武两斗免了!直接三场药斗!最是公平!”
黑枝方面立即轰然叫好!一时间怪叫声连绵不绝。
逍遥枝的林不笑、李自有两位仙主似笑非笑对视一眼,依旧正襟危坐。
林不笑低声道:“这次我俩不用故意输了。”
李自有亦低声道:“毫无破绽。”
“青辰厉害。”
“佩服。”
逍遥枝弟子却有不服气的,站起来大叫道:“怎么能免文、武两斗!不能免!”
马上就有同意的逍遥枝弟子跟着站出,也是赞同。
林不笑扭头喝止道:“喧哗什么!成何体统!木家各长老在前,休要放肆!”
逍遥枝弟子听了林不笑训斥,只好闭嘴。
药王爷皱眉道:“免文、武两斗,三场斗药?”
青辰笑道:“这可是木家祖宗允许的,药老头,你别装糊涂。”
药王爷忙道:“确实可行,木家有五十多任木王,都是免了文、武斗,仅靠三场斗药产生。不过此事,需要台上木家各位总仙主、长老半成以上同意方可。”
青辰笑道:“这有何难,你问就是!”
不等药王爷发问,青枝总仙主青芽长身站起,高声道:“文、武斗的确耗时颇巨!自木蛊寨毁于木媻后,在此地文、武斗,看着就惭愧难安!青枝青芽同意三场药斗。”
甲大掌柜跟着站起:“与青芽仙主同感!文、武没能救木蛊寨,全靠药力封死木媻,才有我们在此。同意三场药斗!”
大掌勺跟着缓缓站起,瓮声瓮气说道:“同意三场药斗。”
青枝还剩下一位滕牛仙主,他面色为难,但见青芽、甲大掌柜、大掌勺都同意,也只好站起说道:“滕牛同意。”
枝千鸟仙主嘎嘎嘎一通难听的笑道,站起说道:“枝最烦的便是文斗!免了好,免了好!”
枝百艳仙主媚笑道:“当然药斗最过瘾啊!每次都盼着文斗、武斗快点决出胜负呢!小女子同意药斗。”
黑枝盘蛾仙主当然是青辰这边。
这几位说完,局势已明,场上木家一共十人,除了林木森、林婉、药王爷没有表态外,七人全部赞同三场药斗。
药王爷向林木森看了一眼,也不再问他和林婉的意见,转身高声道:“决议已明!木家斗药大会,文、武两斗免除,三场斗药,胜两场一枝,为木王枝,推举木王!”
除了逍遥枝以外,青、黑、三枝均是一片欢悦激动之声,倒不是青、两枝折服在黑枝之下,而是木家斗药大会,第三斗的斗药,才是最为精彩的部分,这回一次能看到三场斗药,实属难得!
甚至连药王爷,年岁最长,此生也仅仅是第二次见到连续三场斗药,时隔已近四十年,以至于药王爷宣布完,自己都莫名地呵呵笑了起来,很是期待。
木台之上,最被动的只有林木森、林婉两人,这对“苦命”的父女俩对视一眼,心头发苦。
林木森低声道:“还是算错了一遭……”
无人听林木森说话,就见青芽上前一步,气势如虹的地青辰说道:“妹妹,你舍了文武斗,是想让青枝出全力吗?”
青辰娇声道:“姐姐承让!”
青芽哈哈笑道:“好妹妹,青枝文不如逍遥,武更是四枝末流,唯有药,还能拿的出手,妹妹,三场斗药,姐姐是不会和你客气的。”
青辰娇声道:“姐姐尽管全力而为,妹妹最喜欢的就是姐姐这么直爽的脾气,不遮不掩。”
斗药大会规矩既定,众人归位,纷纷坐定,表情一敛,各自苦思。
药王爷宣布道:“斗药大会,经长老会商议,舍文、武斗,改为三场斗药,木家四枝,各显其能,三场胜二场,为木王枝,若三场均胜,三家再斗一场,分出胜负。拿纸笔来!”
木蛊寨的人取了纸笔,分与林婉、青芽、青辰、千鸟四人。
这是木家斗药的规矩,各枝将三场所遣人或物先后顺序写于纸上,再由药王爷宣布。
木家四枝纷纷走离木台,各回自家方面细细相商。其余金潘、水华子、田羽娘三家,也被请去后台休息。
斗蛊大会会场上一片安静,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所有人各自向自家仙主看去,无人敢大声喧哗。
火小邪见林婉和林木森父女两人离去,不由得暗念道:“王孝先到底去哪里了?眼看着就要斗药?怎么石沉大海了一样?莫非王孝先被雪藏起来,根本没有见到林婉他们?这样不行啊,我一直在这里等,只怕是救不了林婉!王孝先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火小邪眼见着大掌勺等青枝长老回来商议,不禁低声问胖好味道:“胖好味,能不能给大掌勺传句话?”
胖好味不可思议地看着火小邪,说道:“我可不敢!你看他们几个一脸严肃,我这时去传话和找死差不多。”
火小邪念了声:“这样么!”回头向后望去,他们所在位置已是青枝的最后方,除了他们以外,剩余的全是这次粮队里青云客栈的人,听从胖好味的指示。
火小邪说道:“胖好味,那麻烦你和你的师弟们说一声,我想离开一会,去逍遥枝那边看看王孝先的情况。请他们不要声张。”
胖好味说道:“啊?你怎么过得去?你没看到吗?要想过去,翻篱笆肯定不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必须从山顶上绕行,可山顶是禁区,别遇到灵蛊船了!那邪门玩意,你应付不来的。”
火小邪想了想,说道:“确实是个问题。”
胖好味说道:“你还是想救林婉吧?”
火小邪尴尬一笑,并不作答。
胖好味说道:“她只要三场斗药死不了,再救不迟啊,何必现在?”
火小邪说道:“如果是这样,王孝先也犯不着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急急忙忙带我们来斗药大会了。”
胖好味说道:“好像是这么个理……那,那怎么办?你要是被人发现,擅闯斗药大会,谁都保不了你,必死无疑啊。”
火小邪心里的想法是,寻找王孝先的下落是其一,其二是如果能直接拜会到木王林木森或林婉,只需一两句,他们便能明白。可眼下的困难不仅仅是如何去到逍遥枝那边,而且林不笑这些逍遥枝弟子,对他心怀杀机,不见得能帮忙传话给林木森。
真巧关切地低声问道:“火大哥,你一定要去吗?”
火小邪轻轻握了握真巧的小手,说道:“我实在不能装成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林婉的生死虽与我无关,但我承诺了王孝先……”
真巧不等火小邪说完,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是,火大哥,那你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火小邪心头一酸,说道:“真巧,你放心,我点到即止,不会勉强的。”转头对田问说道,“田问兄,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田问摇了摇头,说道:“我陪你去。”
火小邪感激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此行凶险,我还没有妥当的办法,所以我一个就可以了。”
田问还是摇头,说道:“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
田问指了指脚下。
在青枝队伍最后,田问、火小邪两人埋身于石隙之间,田问深吸一口气,使了使劲,一块大石硬生生让他用手拔起,这种爆发的力道之劲,火小邪断然是做不到。
因为场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均在几位商议斗药的仙主身上,无人向僻静处张望,木家人药物厉害,观察巡视这种工作,差了许多。
石头一移开,露出半层岩土,田问低喝一声,直跃潜坑中,一套衣裳瞬间收于身后的细甲中,人如同陀螺一般凭空转了两圈,扑的一声,直没地下。
火小邪心头一震,再看地面,已有一个刚好能容一人钻下的洞口,赫然打通,居然田问寻找的地方,是山体的一道缝隙。怪不得田羽娘能够突然出现在枝中间!
火小邪不敢犹豫,头朝下便直往里钻,哧溜一声,也如同一条泥鳅,直入洞内。
田问在洞底接着火小邪,两人站稳,田问紧闭双眼,伸手在脸颊上微微轻点,掐指细想,便已经弄清了方位,身子一侧,倾斜着向前钻去。石缝狭窄阴暗,正常人手足并用也不见能前行多快,而田问几乎不用手脚,身子和一条大蛇似的,钻行如飞。
火小邪是第一次见到田问施展出入地钻行的本事,确实是匪夷所思,田问平日里身子硬邦邦的,石头一块,到了这种地方,竟是这般灵巧。
火小邪抖擞精神,学着田问的模样,侧身拱进石缝,手足乱点乱扒,样子虽不如田问那般潇洒,倒也着实不慢。
越往里钻,越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火小邪只能辨着田问的声音蠕动前行,石缝里空气也稀薄得很,让人喘不上气,真要一直这样爬行下去,恐有窒息的危险。
而田问好像习以为常,他进了地下,十足就是一只穿山甲,根本无须用眼睛。
田问也十分照顾火小邪,走走停停,每每到宽敞的地方,就会给火小邪喘息的时间,如此这般曲曲折折,走走停停,暂时不见有出去的意思。
火小邪好生佩服!都说田问是土家三修的奇人,今日一行,确实让人折服,毫无线索,乱如迷宫般的地下孔隙,暗无天日,田问竟能在里面寻出一条路,直通到逍遥枝所在的缓坡下方!在地面上田问可能还有劣势,若进了地下,恐怕没有几个人是田问的对手!
火小邪、田问两人正在地下游走,地面上木家四枝所写的名单,也已经交到了药王爷的手中。
木台上众人归座,各自不言不语,原本一直脸上挂着娇笑的青辰,也是表情肃然。
药王爷走至旁侧,避开众人,把四枝所写的名单看完,不禁暗吸了一口凉气,这三局之诡谲,已是超乎他的想象。
药王爷把纸张放入怀中,走至木台前,高声道:“斗药第一场,逍遥枝推举,现任木王林木森!”
全场人嗡的一声,齐声低呼!
青辰与盘蛾仙主对视一眼,脸上隐隐一笑。
药王爷继续高声道:“青枝推举,青云客栈甲大掌柜。”
“枝推举,百艳仙主!”
“黑枝推举,青辰总仙主!”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斗药第一场,逍遥枝和黑枝竟然都派出了绝顶的人物!这两枝看来对第一场都极为重视,势在必得!
药王爷所念四人,林木森骑着熊猫下到空地,甲大掌柜、百艳、青辰三人则是缓步下来,四人在空地中央的枯井边,按方位站定,彼此拜了一拜,各自后撤几步,以枯井作为中心,四人要一起混战。
林婉见林木森下去,满眼全是关切之色,泪光晶莹。
青辰娇声笑道:“姐夫,你没想到第一场就会碰到我吧?”
林木森面色平静,稳坐在熊猫背上,念道:“且当此战是最后一战吧!”
青辰笑道:“姐夫,是你没想到会变成三场斗药吧!而且,你今天的撒手锏,应该不是你吧。”
林木森嘴角微动,依旧平静道:“领教,领教!”
百艳仙主在一旁叹道:“我真是个苦命的女人,本来想凑个热闹,怎么是青辰姐姐和木王大人一起来。”
甲大掌柜一副商家的嘴脸,呵呵笑道:“那我更是打打酱油,走走过场好了。”
百艳仙主媚笑道:“甲大掌柜,看这个局面,可不是田忌赛马啊。”
药王爷台上高声道:“台下四位,时候无多,还请各自准备。”
林木森首先念了声好,双手在胸前相对,如抱一无形球体,运了运气力,双手一展,忽见林木森背后五彩齐放,熊猫背上本放置着林木森的皮质靠背,齐齐开裂,盛开了一个一人大小的孔雀屏!这孔雀屏由数百根不同颜色的华丽的孔雀翎组成,一展了开来,孔雀翎好像会生长似的,越开越大,逐渐竟绽放到二人高矮,五彩纷呈,华美得让人撇不开眼去。
药王爷、青辰、青芽等人齐齐低呼:“仙白孔雀翎阵。”
缓坡上的胖好味也已经看到傻眼,嘴里喃喃自语道:“这是孔雀什么阵?我的天老爷,今天我开眼了。真巧,你看,最高的那根纯白的羽毛,是早已绝种的云南凤白孔雀的翎毛。”
胖好味唤了声,却听不到真巧回应,扭头一看,竟不见了真巧。
胖好味心头一惊,四处张望,哪有真巧的人影在!赶忙推了推其他青云客栈的灶房弟子,骂道:“看到真巧了吗?”
其他灶房弟子正伸长着脖子,聚精会神地看林木森放出的大孔雀翎阵,听胖好味这么一叫,才回过神来,纷纷说道:“咦,刚才还坐在那的。”“没看到她离开啊?”“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胖好味急道:“火小邪托我照顾真巧!怎么眼睁睁地把真巧弄丢了!你们眼睛长着吃屎的吗?完了完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要是找不回真巧,我就完蛋了!”
胖好味的一众师弟忙道:“那,那赶快找找吧。”
胖好味捶胸顿足道:“怎么找?你说怎么找?菩萨保佑,保佑她只是想尿个尿……”
乙大掌柜一直在青枝最前面端坐,此时也听到胖好味等人在最后喧哗,很不高兴地转头回来,向胖好味等人瞪了过去。
胖好味等人一见到乙大掌柜那副欠他几千万的尊荣,赶忙屁股坐住,不敢再嚷嚷。
青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木森的仙白孔雀翎阵施展开了,表情尤为兴奋,尖声道:“姐夫,你的孔雀羽毛阵玩得越来越妖艳了!姐夫啊姐夫,你五年前用这招赢了我,五年后还是这一招吗?”
青辰话音一落,粉白的脸上黑气腾腾,一股子黑雾从身上涌起,骤然间便覆盖了全身,那团黑雾浓黑不散,更似凝胶一般,牢牢聚在一起。
青辰的声音也异常得诡异起来:“姐夫,那我也用五年前败给你的黑婴降来对付你!看看是谁更有长进吧!”
甲大掌柜见状,忙叫道:“我输了!我输了!”说罢要跑。
青枝总仙主青芽站起来大骂道:“甲大!摆出你的本事来!你就算输,也不要这么丢脸。”
甲大掌柜一听,只好站住,哆哆嗦嗦从怀中摸出一个银白的皮袋子,从里面抓出一把老旧的铜板,四处丢撒,嘴里念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鬼推磨。”
青芽见了,这才满意地坐下,说道:“死老甲,炼了一袋子逗鬼钱!不逼你你还舍不得啊?”
百艳仙主见林木森、青辰、甲大掌柜已经施展开来,再不敢耽搁,摸了摸怀中的大肥猫,说道:“宝贝,我伺候了宝贝五年,你今天多少为我挣点气啊。”说着把大肥猫放到地上。
那只大肥猫在地上滚了一滚,喵的一声站起,动作再不是懒洋洋,而是猫毛倒竖,四爪齐张,如同一只豹子一样,满面杀气地来回行走,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吼声,紧紧盯着林木森、青辰和甲大掌柜三人方位,更为奇异的是,两只猫眼,一只变的碧绿碧绿,另一只则是赤红赤红。
青辰在黑雾中尖声笑道:“百艳妹妹,你真的养出阎王猫了?恭喜恭喜!”
青辰话音刚落,只听这只妖异的阎王猫惨叫一声,翻倒在地,舌头一吐,蹬了蹬腿,便死了。
果然是阎王猫……
这只阎王猫一死,反而气氛一滞!
木王林木森和甲大掌柜均向百艳仙主看来,青辰身上的那团黑雾也越发浓烈。
药王爷目不转睛,盯着地上的死猫,低喝道:“第一场,各位请。”
就听得凄厉的猫叫声凭空而起,散在空中,竟辨不出声音来源。
甲大掌柜直吹冷气,一边摆手,一边畏惧不堪地喝道:“别找我别找我!”说话间,他脚下的几十枚铜板如同跳豆一般,一个个特特特跳将起来,四处乱滚,竟没有停顿的意思。
似有无形无色的东西冲到铜板之前,嚓的一声利爪抓挠的锐响,一枚铜板被击飞,同时地面上坚硬的青石,显出四道乌黑的抓痕。
喵呜一声极为不甘的厉叫,再度飘上半空,而甲大掌柜脚下滚动的铜板,从地面上飞起数枚,直向空中射去。空中猫儿的厉叫声连连,隐隐升得更高。
甲大掌柜一头冷汗,盘腿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闭目叫道:“别找我!千万别找我!”
黑雾中的青辰咯咯娇笑道:“百艳妹妹,这么容易就被逗鬼钱化了一命,你的阎王猫还是不成气候啊!”
百艳仙主媚脸上有红似白,说道:“青辰姐姐见笑了。”
青辰笑道:“甲大掌柜,麻烦你老实坐着,不要动什么鬼心思,好好看着。”
甲大掌柜忙道:“我一定好好看着,老实坐着。”
青辰咯咯一笑,声音猛然一厉:“姐夫!讨教!”
围绕在青辰身上的黑雾,猛然分做四股,一齐向林木森射来。
林木森沉声喝道:“来得好。”双手一挥,身后的孔雀屏随手而动,撒出大团的亮粉来,直向黑雾迎去。
未见两者接触,黑雾骤然一停,向后退去,似乎不愿触碰到这片亮粉。
林木森见黑雾一退,念道:“漫卷扬尘。”双手再挥,孔雀屏簌簌抖动,好像活了一般,源源不断地撒下亮粉,随着林木森的手臂挥舞,逐渐扩散开来。
林木森高声道:“无修默药术者,还请败下!”
青辰见黑雾退回,咯咯一笑,手中一攥,悄然一展,那团黑雾便直坠而下,隐入土地中不见。青辰俏生生看着林木森,用手指轻拈自己发髻,满面含笑,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甲大掌柜见亮粉飘来,大叫道:“我输了!我输了!”说着跳将起来,作势欲逃。
台上的青枝总仙主青芽见状,又是站起来气得大喊:“甲大!你能不能有点羞臊!修默药术,你不会吗?把你的逗鬼钱全拿出来!你这时候不用,是想带进棺材里啊!”
甲大掌柜唉声长叹,只好站住,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锦袋,抖出两枚硕大的方孔铜钱,丢在地上,双足往上一踏,怅然道:“我的心肝啊!”
青芽依旧骂道:“你这个吝啬鬼!”
亮粉已经弥漫过来,甲大掌柜长吸一口气,双手食指将鼻孔一压,半睁着眼睛站立不动,形态颇为好笑。
大片亮粉,在甲大掌柜周围飘浮不定,却近不到甲大掌柜身前。
另一边百艳仙主则有些手足无措,看着亮粉飘来,几次作势欲退,但见甲大掌柜站定,方才咬了咬银牙,冲天高叫道:“猫儿,来护我!”
就听空中厉叫几声,似有东西从天上掠下,飞绕在百艳仙主身旁,叫声极为凄烈。
百艳仙主伸手在脸前摆了个手法令,二指顶住眉角,低头轻念。
这些亮粉也是神奇,看着漫无目的,四下扩散,其实全是向人体涌来,如被吸引一般,越靠近人身,亮粉浓度约大。
很快,百艳仙主笼罩在一片亮粉中,猫叫声持续不断,经久不绝,异常刺耳。若是近看,这些亮粉紧紧贴着百艳仙主的肌肤,却粘连不上,其实是约有一指的距离时,就会弹开。
青辰咯咯娇笑,缓步向这片亮粉走来,也不见她有何动作,亮粉距离她一人远的时候,便会自动退后,保持着这段距离,前进不得。
青辰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在漫天亮粉中向林木森走来。
林木森见状,暗惊道:“青辰的修默药术居然到这种程度了?还是她配合了黑婴降,用地尸浊气把雀翎粉逼退?这不可能!就算她五年间黑蛊药力大涨,这么大摇大摆地把雀翎粉这种木圣之毒逼退到一步以外,也有违了常理!莫非!”
林木森不禁向台上的金潘飞快看去,金潘正满脸笑容地看着场下的斗药。
林木森心头一惊,暗念道:“莫非是金家的金磁之力附加在青辰身上?青辰与金家金潘难道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台上的金潘并未注意林木森的目光,只是看着青辰在亮粉中悠然自得。金潘呵呵笑了两声,扭头对身旁的水华子说道:“水华子,斗药很是好看啊!你看青辰仙主在那么一大片金光闪闪的东西里散步,很有点仙女下凡的感觉啊。”
水华子抱拳笑道:“若我没有记错,这片亮粉是木家的仙白孔雀翎阵,又称圣毒之阵,不仅能杀人,也能救人,结果只存于施阵者之心思,一善一恶,分化两极,只有修默药术大成者,方可不让圣毒近身。”
金潘笑道:“水华子,你怎么这么清楚?”
水华子会心一笑:“水家在清朝时候,和木家关系一直不错,故而知道点。”
金潘又笑:“那你还知道这个孔雀阵什么情况?”
水华子说道:“我只知道,金家的金磁之力,克木,木越圣,金越克。”
金潘哈哈乐道:“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什么是金磁之力呢,回去我问问我老爹和老叔去。哎,水华子,那我问你,你觉得这一场谁能赢?”
水华子抱拳笑道:“金潘大人希望谁赢?”
金潘笑着拍了拍藤椅扶手:“水家啊,水家啊,真会说话啊。”
场地下,青辰已经缓步走到林木森身前,相隔不过数米,方才站住。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青辰才笑道:“姐夫!你何不用你的凤白雀翎?”
林木森说道:“还不到用的时候。”
“是吗?”青辰手一扬,地下骤然升起一圈黑雾,将林木森、青辰两人围在其间,嘶嘶的呜呀之声不绝,听着极为烦闷。这么一围,两人说话,外面再也无人听得见。
“姐夫!”青辰脸色一沉,说道,“你要是知趣,乖乖地让出木王之位,我保证送你安安静静、舒舒服服地陪我姐姐去。”
“呵呵!青辰,三十年前,你迷恋那位邪盗之人炎火驰,请他进了木蛊寨游玩,造成木家重宝木媻之眼被炎火驰偷去!你因此险些被逐出木家!最终堕入黑枝!你不仅不思悔改,还苦修黑蛊之术,你哪有资格来挣你姐姐留下的木王之位?”
“你闭嘴!林木森,你这个无赖!我姐姐若不是你这个醋坛子使坏,不让她采饵,她怎么会死!”
“我与你姐姐彼此深爱,情之所在。”
“一派胡言!林木森,你三十多年前,不过是个采药的臭道士!处心积虑骗了我姐姐爱你,混成木家弟子,又从我姐姐身上采炼丹元,盗学我姐姐的木家圣毒药术!十年前,都怪我师父黑苗心软,没让你死成,你才侥幸赢了我师父!让你这个瘸子霸占了十年木王之位!”
“呵呵!青辰,你在黑枝时间太久,心里已经脏了!”
“林木森,我今天杀你之前,问你一句话,你要是良心尚安,就老实的回答我!”
“你问吧。”
“林木森,炎火驰与我偶遇,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到底认不认识炎火驰!”
林木森紧闭双眼,思绪翻飞,半晌后才低声答道:“我与炎火驰,只是一面之缘,你痴迷上炎火驰,与我毫无关系。炎火驰已经死了,你不用再惦记他了,他是个邪盗,你只是他偷盗的工具罢了,他的心里,只有珍丽这一个女人。”
青辰两颗透亮的泪珠翻滚而下,眼中骤然黑气腾腾,再流出的眼泪,已是黑色。
青辰尖叫道:“好!”脚尖在地上一点,嗡的一声,整片地面,黑雾滚滚而起。
这片黑雾好生厉害!黑雾中拌杂着婴儿的隐隐啼哭之声,在地上腾起二人多高,片刻便把所有亮粉绞入其中,吞没得无影无踪。
甲大掌柜眼睛一睁,就见黑雾劈头盖脸地笼罩过来,大叫道:“完蛋了!我真的输了!这次命也要输掉了!我太亏了!”话音刚落,已经卷入到黑雾中,没了人影。
百艳仙主也被浸入黑雾中,尚有围绕在身边的阎王猫蛊灵护住她的面貌,渐渐喵叫声越发凄惨,却已无力。百艳仙主惊叫道:“青辰姐姐,不要杀我!”可猫叫声骤然一停,黑雾好不客气地将百艳仙主吞没其间。
硕大的一片空地,黑雾如浪涛般翻滚不休,好在并不扩散。但原本在场地上的四人,却已被黑雾罩住,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踪影。
满场一片安静!大气都不敢出!
药王爷、林婉、青芽、千鸟、滕牛、黑蛾、大掌勺几人默默站起,均是面色凝重。如此威力的黑婴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林婉意识到事态严重,眼中含泪,低叫道:“爹爹!爹爹!”
而青芽明显慌了,拉住药王爷叫道:“老药,让青辰停下,她赢了,她赢了,不要杀甲大掌柜!”
药王爷也是面色焦虑,但低吟道:“尚不可知胜负,不可叫停。”
金潘、水华子、田羽娘等贵客也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场地中的异象,实在让人心惊肉跳。
田羽娘、田遥两人,一言不发,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
金潘喃喃道:“这是什么鬼玩意?黑云落地啊!”
水华子也道:“好霸道的黑婴降,百婴啼哭,黑若腹内,这是世间登峰造极的极恶蛊术了。”
此时,却见到黑雾中白光泛起,一根洁白雀翎带着黑雾冲天而起,洒下片片白尘,白尘一触到黑雾,立即化开一片。这根雀翎,正是凤白雀翎,仙白孔雀翎阵的定阵之物,可白翎稍加施做,随见成效,却又被不断涌来的黑雾卷下。
黑雾中婴儿的哭声越发响亮,白光在黑雾中如同乌云里的闷雷一般,四下闪动,隆隆作响。
谁也看不清黑雾内发生了什么,而战局也僵持不休,一时间竟无终止的迹象。
就在形势不明之时,在逍遥枝弟子所在的缓坡后面,却有两个人影从地下钻出,一掠身,便隐藏于大石之后。
逍遥枝众人全部死盯着场内,屁都放不出一个,扎根针都不知道疼,更别说察觉身后多了两人。
来人正是火小邪、田问。
火小邪见到场地上“黑云压阵”,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好邪门的东西!可惜你看不到!”
田问沉声道:“先找人。”
火小邪定了定心神,一点点地看去,哪有王孝先这个大活人在?火小邪决不甘心,继续飞快扫视,不一会眼睛微亮,说道:“有个麻袋!好像装着人。”
田问伸出手指,说道:“哪个方位?”
火小邪拉着田问的手指,指将过去。
田问眼睛一闭,微吸几口气,说道:“是王孝先。”
火小邪问道:“你确定?”
田问又微吸几口气,点头道:“不会错!”
火小邪低骂道:“逍遥枝的人怎么把王孝先装麻袋里了?他就算疯了也不该这么对他!只怕逍遥枝这些人有问题!压根不想让王孝先清醒过来!”
田问说道:“有何高见?”
火小邪说道:“直接找逍遥枝的人商量恐怕不行了,眼下只有把王孝先偷回来。”
“偷回来?”
火小邪望了望远处的木台之上,只见林婉,未见木王林木森,台下一圈,还有数十个木蛊寨的青衣徒众守护,绝不是能轻易靠近的,若无人带着,擅闯近乎找死。
火小邪说道:“是!只有先把他偷回来,再做商议。”
火小邪观察了一下形势,那个装人的麻袋,放在两个逍遥枝弟子的身边,虽说四周再无别人,也无人刻意的盯着,可要在逍遥枝弟子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么大一个麻袋偷走,绝非易事。
田问指了指嘴,抹了把脸,意思是王孝先定是被药物制住,昏迷不醒才会这样装在麻袋里,说道:“盗回何用?”
火小邪说道:“大有用处,我有办法让王孝先清醒!”
“嗯?”田问虽说毫无表情,但眉毛微动,证明他有些糊涂了。
火小邪坏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念道:“等着。”随即身子一弯,耗子一般窜行出去,向装着王孝先的麻袋接近。
若只凭火小邪记忆中自己下五铃的身手,这样前去把一个大活人偷过来,他是万万不敢的,主要原因不是自己不够胆大,而是唯恐身手不行。在盗行里,同样偷一件难得的东西,身手差一分,输赢差万分。就拿最简单的小偷伎俩来说,比如徒手二指钳,即是二根手指夹人钱包,都是上去那么一下,身手好得眼明手疾,快到几乎看不见;身手差的呢,指力不稳,发力不劲,刚夹起来,物品沉重,吧嗒一下掉了,被人发现,跑又跑不掉,挨顿胖揍。
火小邪记忆里自己实在是下五铃的微末盗行,可是一路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加上许多身体上天翻地覆的变化,火小邪尽管没有按荣行的规矩再测试一下自己的身手,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的能力绝非昔日,那些所谓的拿盘儿、单挂、摸背等等的荣行升铃技巧,甚至觉得不值得一试,拿盘儿这种盗术测试,记忆中最多玩十几个珠子,可现在脑子一想,觉得二百个珠子一起,也不在话下。
所以,火小邪单身一人出去偷王孝先回来,并不是逞能之举,而是心里默想了一遍,确有把握。
田问何许人?土行大盗也!对火小邪拥有的能耐,了解程度只怕比现在的火小邪更甚,见火小邪自己出去,毫无疑虑,绝不阻止。
火小邪用自己最为简陋的伏行术,却动若狡鼠,哧溜哧溜几下,便钻到装着王孝先的麻袋旁边,与看守王孝先的逍遥枝弟子不过一尺之遥。
木家人听觉触觉耳力目力远不及火家盗术,可鼻子、味觉的灵敏程度,堪称第一。火小邪近到身边,逍遥枝弟子居然闻不到火小邪的气味,理应不该。
而火小邪敢贴得如此之近,绝非是他的运气,火小邪想得周密!逍遥枝的弟子理应有王孝先一般狗一样的嗅觉,但场地上正是黑雾盘绕,酸腥之气弥漫的时候,连火小邪也闻得出来,狗鼻子再灵,这时候也被塞满,加上逍遥枝弟子一个个聚精会神,哪有心思去闻更多的味道。火小邪几乎可以确定,就算在这两个逍遥枝弟子鼻子边上放个臭屁,他们也不见得闻得出来。
以上判断,全部来自于火小邪对王孝先的了解,举一反三,无往不利。
火小邪缩成一团,侧耳听了听麻袋里的声音,果然有微弱的呼吸之声,又伸出手指在王孝先脑袋的位置上捅了一捅,动也不动。
火小邪暗想道:“昏死了咧!嘿嘿,也好,他不动弹,反而容易。”
火小邪身子一伏,紧紧贴住麻袋,用单手绕过脖颈发力,将麻袋拽起,一挤身子,将麻袋压在背上,再侧过脸去,用嘴将麻袋一头咬住,不容他动弹。接着,后腰微微拱起,将王孝先身下孔隙抬出,两只脚随之插入身子,这样一来二往,装着王孝先的麻袋,就整个的让火小邪背在背上。
这一系列复杂的动作,毫无声响,没有极为过硬的身手和稳健平静的心态,断无可能。
火小邪松了一口气,暗骂道:“这死鬼看着瘦,着实不轻。”
这般静静伏了片刻,就听逍遥枝弟子低声哇地惊叹成一片,正是好时机!
火小邪身子一撑,将王孝先整个驮起,加紧便逃。
火小邪整个体态,乃是乌龟驮麻袋一般,在荣行里另有个“美称”——耗子背粮。火小邪幼年时干过这事,从货栈里驮着麻袋,从柜台下看守的伙计脚边,爬行出来。
样子虽不雅,确实管用!俗法亦有妙用之时!
火小邪爬了一段,很是吃力,没等他向田问打招呼求助,已见到田问闪身而出,双手将麻袋一抓,抱在胸前,拔腿就跑。时机把握得甚好!
火小邪心中一乐:“田问到底还是个贼,偷到了东西,分赃的速度真快。”
田问抱着麻袋,火小邪紧随,退入后方,藏于大石之后。
火小邪探头一看,逍遥枝弟子依旧浑然不觉,连扭头看一下的动作也没有。这便是说,偷王孝先这件事,算是有惊无险的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