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把秦陵当成了谈天说地的地方。
他们走过去之后,又有四五个人走下来,好像是大学生,一路打打闹闹,听口音应该是内蒙或者山西人。
当四周再次安静下来之后,于斯打开旅行包,拿出了那本《地宫探索指南》看起来。他看到了一篇文章,叫《进入地宫必学的破魔经》,反正也没事,他就背诵起来——又三摩中。诸善男子,坚凝正心,魔不得便,穷生类本,观彼幽清,常扰动元,于后后无,生计度者,是人坠入七断灭论,或计身灭,或欲尽灭,或苦尽灭,或极乐灭,或极舍灭,如是循环,穷尽七际,现前销灭,灭已无复,幻世当空,由此计度,死后断灭……
背着背着,终于眯瞪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他正参加一场什么“哈尔滨杯”扑克大赛,过五关斩六将渐渐接近了最终大奖,决赛对手似乎是聂卫平,结果于斯输了,他悔恨不已……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有些愣怔,半天才归入现实的轨道——小祂哥死了,他从云南穿过四川来到陕西,此时正躺在秦陵封土之上。
他爬起来朝下看了看,遗址公园的某个房子亮着灯,看来有人值班。更远处是稀稀拉拉的灯火,还有公路上缓缓移动的车灯。
遗址公园已经关门了!
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他担心还有游客没下来。另外,他想等值班人员熄灯之后再行动。
他在草丛中潜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去,没有一个游客出现。
虽然身下只是普普通通的黄土,他却总感觉心里拧个劲儿,极不舒服。仔细梳理一下,他明白了,那是从地下深处渗出来的死气。
所谓封土,其实就是一个坟头,此时他躺在这个坟头上,下面到底埋着多少尸骨,多少冥器,他不知道,那些尸骨和冥器的味道穿透了土层,正在把他笼罩。
他把耳朵贴近了黄土,希望听到什么声音,比如传说中的人喊马嘶,然而,黄土死寂,没有任何动静。如果考古人员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此时他和秦始皇相隔不过87米。
一个在听。也许,另一个也在听。
于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荒郊野外,天这么黑,秦陵之上的草这么深,可竟然没有一只蚊子!
这太奇怪了。
他想起了那匹大宛马,它到了杨贵妃墓附近突然就不朝前走了。难道,这一带的蚊子也都飞跑了?
回想白天,这里也没有一只飞虫!
他把目光转向了值班室,只有灯光,并没看到人影。在这里值班,其实更像是守墓人,也许他们演了个空城计,都回家了?
直到零点过后,值班室的灯依然亮着。于斯悄悄站起来,小心地打开了手电筒。四周的灌木齐胸高,可以遮挡住手电筒的光。实际上,值班室亮着灯才是安全的,里面的人看外面将是一片漆黑,如果里面关了灯,很容易发现封土之上有光亮。
他试探着扒开荒草,慢慢朝前寻找,希望看到洞口或者塌陷的裂缝。
找着找着,他渐渐感觉这种做法太盲目了。
对于外人来说,这里是秦始皇的陵墓,对于工作人员来说,这里仅仅就是个公园,园丁们甚至天天都要修剪草木,打扫卫生,怎么可能有什么入口!
如果有入口,也应该在遗址公园之外,甚至几公里远的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钻进去,经过漫长跋涉,渐渐接近陵墓的金刚墙……
那他为什么要来遗址公园呢?
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只想垂直地接近这座陵墓,最近距离地感受一下它……
尽管一下就灰心丧气了,但他还是不死心,不停地用脚跺跺地面,希望听到回声。
游览遗址公园,只需要一个半小时,而他用了三四个小时,走遍了整个封土堆,果然没有任何收获。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秦陵的入口。想起那个奇怪的导航,还有那条永远出不去的通往秦陵的公路……他感觉被一系列的偶然给骗了。
他关掉手电筒,停止了寻找,慢慢回过头去,似乎想询问一下背后那个看不见的人——你把我引到了这里,接下来呢?
背后是无尽的黑暗和影影绰绰的灌木,一阵风吹来,竟然有些凉。
接着,他又莫名其妙想起一句不相关的话: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可是,如果没有进一步的提示,他去哪里找呢?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摸索着走到了一棵树下,靠着它坐下来,他准备再睡一会儿,等到天亮有游客进来,他就混出去了。
这时候,他突然听见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你见到人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