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庞缝人被逼缝衣魏惠侯凤鸣龙吟(1)
却说庞涓脱身出来,出了北门,径投郊外林中,寻到一个开阔处。庞涓左右环顾,确认无人,尽情施展拳脚。练有一时,庞涓擦去汗水,稍作歇息,拔剑出鞘,舞剑如飞。庞涓收势,插剑入鞘,缓缓走出林子。
回到街区后,庞涓神清气爽,迈开大步正要走向吴子坊,竟被一人拦住去路。庞涓斜眼一看,见他虎背熊腰,身体壮实,只是右眼稍稍吊起,让人甚觉不爽。庞涓打个揖,正要问话,此人已将宝剑取下,放在路边,朝庞涓抱下拳,当街扎下架势。看那模样,显然是想与他过招。
时下武风甚盛,安邑各条街道均有武馆,当街切磋武术更是寻常之事。庞涓微微一笑,也不搭话,解下宝剑,略一抱拳,如他一样扎好架势。不少路人见有人比武,围上来看热闹。
二人互相绕着圈子,寻找机会。兜有一会儿,庞涓看出对方破绽,突然起脚,径直踢向对方小腹。对方早有防备,伸胳膊挡住。然而庞涓这一脚却是虚的,快要踢到时陡然变招,扫地飞去。对方重心偏移,毫无防备,被庞涓扫个结实,扑地倒下。围观者纷纷喝彩。
那人一个鹞子翻身,重站起来,扑向庞涓,被庞涓闪过。二人一来一往,又斗数合,庞涓再寻机会将对方放倒。如是再三,对方倒地越来越快,时间越来越短,终于心服口服,抱拳:“仁兄好手段,丁三佩服!”
庞涓亦抱拳:“丁兄承让!庞涓多有冒犯,望丁兄海涵!”
丁三笑道:“呵呵呵,庞兄哪里话!说到冒犯,该是丁三才是。”看一眼日头,“日已过午,想必庞兄尚未吃饭吧。在下欲请庞兄小酌一杯,算是赔罪,还望庞兄赏脸!”
庞涓本是豪爽之人,见丁三虽然吊眼,言语却直,心中顿时有了好感,当下抱拳道:“好,在下请客。丁兄,请!”
丁三现出生气的样子,三角眼朝上一吊:“是在下冒犯在先,该由在下请!”
见他如此较真,庞涓扑哧笑了:“好好好,此番就由丁兄请!”
丁三转嗔为喜,二人各自捡起宝剑,丁三引路,投前而去。
丁三将庞涓带至元亨楼门口,手指门楼:“庞兄,听说这个馆子酒菜不错,进去尝尝?”
庞涓看都没看招牌一眼,连连点头:“好好好,是丁兄做东,哪儿都成!”
二人走进餐厅,刚刚寻好位置坐下,就有小二过来。
丁三看向小二:“来四个小菜,二热二凉,二肉一鱼一素,外加一坛老酒,要好的!”
小二打个响指:“好咧!”转身匆匆走向柜台。
庞涓打眼看去,楼中装饰奢华,进出楼中的客人非富即贵,衣着华丽,不无诧异道:“丁兄,这是什么所在?”
“元亨楼。”
元亨楼名为酒楼,实为赌馆。开业不出半月,安邑城中就有几人一夜暴富,与之相随的是另外几户倾家荡产。正反两种名声迅速传扬出去,此楼顿时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无人不晓。庞涓血气方刚,自是瞧不起这种地方,心中难免“咯噔”一下。然而此番是对方做东,且又是初次见面,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故作惊讶道:“元亨楼?听人说起过,原来是这样啊!”
丁三压低声:“庞兄,听人说,这儿不仅是安邑最热闹的地儿,也是天下最热闹的地儿了。”
庞涓担心道:“东西一定贵了!”
丁三“啪”地拿出两块金饼,搁在案上:“这个应该够了!”
庞涓显然有些过意不去了,拱手道:“让丁兄破费了!”
“哈哈哈哈,”丁三豪迈地大笑几声,“能与庞兄这般豪士吃酒,是丁某福分!”等待多时,始终不见上菜,丁三有些气恼:“小二!小二……”
没人应声。
庞涓笑着摆手:“丁兄,不急!”
“店大欺客哩!”丁三不屑地哼出一声,赔笑道,“庞兄,看这样儿,一时三刻也上不来,我们不如到楼上耍耍,既然来了,干脆开开眼!”
庞涓早就听说楼上设有赌局,甚是奢华,见丁三询问,心中不免多出几分好奇,不假思索地应道:“也好!”
丁三似是熟门熟路,引领庞涓走到楼上。庞涓只管跟在后面左拐右转,一路走去。来到一个大厅门口,庞涓眼前一亮。厅中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厅中是个巨大的深黄色赌台,几个衣着光鲜的富家公子正围台而坐,一个美女庄家美目生盼,将手中骰子摇得哗哗直响。十多个赌徒或站或坐,眼睛大睁,眼珠子死死地盯住美女手中的骰子。
庞涓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悄悄问道:“台边坐的都是何人?”
“小声点儿,可都是大人物哩!”丁三轻嘘一声,指点,“看到了吗,中间那个穿白衣的是相爷府中的白公子,左边穿蓝衣的是司农府中的吴公子,右边穿紫衣的是司马府中的梁公子!庞兄,要不要进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
二人走进厅门,移近台边。刚刚站定,美女庄家“啪”一声将骰子定在台上,揭开盒子。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白公子兴奋地叫道:“哈哈哈哈,本公子又赢了!”
另外三名男子显得无比沮丧,各将面前的金子推到白衣男子面前。庞涓打眼一看,白公子跟前已经码起一大堆黄澄澄的金饼。
一旁皂衣男子摇头,苦叹一口气:“唉,白公子,在下不玩了。今儿手气背,再输下去,在下要脱光身子哩!”
众人哈哈大笑。
美女庄家脸色羞红,身子一软,趁势偎在白公子怀里,轻嗲一声:“吴公子,瞧你害臊不!”
吴公子看她一眼,咂舌道:“啧啧啧,你个小桃红呀,究底是啥人害臊哩?一见到白公子,连身上的骨头都是酥的,站不稳哩!”
小桃红轻啐他一口,在白公子的怀中又拱几拱,嗲声嗲气道:“吴公子,奴家知道您的口中吐不出好话,再说就不理你了!”
另一边的梁公子摊开两手,朝白公子拱拱:“白公子,今儿你交桃运,连我这个赌神也甘拜下风,连赌连输呀!”
白公子轻轻推开桃红,朝梁公子连连拱手:“是梁公子承让,白虎愧不敢当!”
梁公子正要回礼,一眼瞥见丁三和庞涓,像是突然发现异物似的,目光紧紧盯在二人身上,半晌方道:“这两位是什么人?”
所有目光齐射过来。
吴公子手指丁三,不屑道:“这不是南街的痞子丁三吗?”
丁三笑脸相向,跪地叩首:“小人丁三叩见吴公子,叩见在场各位爷!”
庞涓未曾料到丁三竟如此没有骨气,鄙夷地斜他一眼,鼻子里哼一声,转身就走。吴公子叫道:“那位客人且慢!”
庞涓傲然站住,目光射向他。吴公子与他对视一会儿,扭头问丁三:“街痞子,他是你朋友?”
丁三再叩:“回吴爷的话,此人正是小人朋友,姓庞名涓!”
庞涓一字一顿:“庞某没有他这样的朋友!”
庞涓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震。
丁三一跃而起,惊讶地望着庞涓:“庞兄,你……”
庞涓鼻孔里哼了一声,朗声道:“庞涓永远不会去交似你这般没有骨头的朋友!”一个转身,大步迈去。
吴公子摆手喝道:“这位公子,且慢!”
庞涓顿住步子,缓缓转过身。
吴公子抱拳:“庞公子,在下吴德才,世袭贵胄,家父为当朝司农。”指着对面,“这位是当朝司马府上的梁公子,这一位,”手指白公子,语气倨傲,“就是当朝相爷府中的白公子!请问庞公子是何出身?”
见他这般亮出家世,庞涓知道此地不可逞强,鼻孔里轻哼一声,转身准备离去。
丁三回话:“回公子的话,我这位庞兄家住西街庞记缝人铺,是庞店主的公子!”
庞涓并不认识丁三,丁三却如数家珍,将庞家端底抖搂出来,这是庞涓不曾料到的,顿时有种被人下套的感觉,脸色涨红,折回来,怒目逼视丁三。
吴公子听罢,讥笑道:“哈哈哈哈,姓庞的,我道是何方神圣,不想却是店家贱坯!”敛起笑容,鄙夷的目光直逼过去,“你可知道,这儿是何处所?”
庞涓未及反应,梁公子阴阳怪气地附和道:“怪道本公子手背,原来是有贱人带来秽气!姓庞的,你这冲了公子的手气,该当如何?”
庞涓看向他,手按剑柄,冷笑一声:“姓梁的,你说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