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公孙衍孤力难撑西河郡狼烟四起(2)
“赵立,”公孙衍冷笑一声,“兵法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今日之事,莫说是吕将军,纵使君上亲临,也救不了你!”看向刀斧手,朗声发令,“刀斧手,承剑!”
“喏!”两名刀斧手异口同声地应过一声,走上来,跪地承剑。
公孙衍提高声音:“行刑!”
两名刀斧手大步走到赵立身边,解开绑缚,按他跪地。
赵立气焰不再,带着哭腔:“公孙将军,末……末将冤……冤枉啊!”
公孙衍看向他,目光鄙夷:“你有何冤枉?”
“公孙将军,”赵立哭丧起脸,半是求饶,半是解释,“末将换防那日,陈上卿奉王命出使秦国,路过此关,嘱托末将说,秦魏已经盟约睦邻,结作姻亲,是一家人了,大可不必彼此设防。陈上卿是王上特使,上卿的言行代表王上,上卿之言末将不敢有拂,这才下令撤防啊!”
“赵立,”公孙衍一字一顿,“你死到临头,仍旧执迷啊!龙将军将河西守职移交于本将之时,明令三军,本将代表龙将军!本将在少梁正告各地边关、城邑,河西进入战时戒备,关卡之地,首当其冲,人不卸甲,马不离车。你身为关令,不听军令,却听过路朝官闲言碎语,已是死罪!依照魏律,关卒守值之时不得饮酒,你不仅饮酒,且呼朋引伴,大醉酩酊,又犯死罪。身为边关主将,你知法犯法,目无官长,咆哮犯上,死有余辜!”
赵立语塞,低头服软:“末将……知错……”
“现在知错,已是迟了!”公孙衍冷冷一笑,转对刀斧手,声音几乎是吼,“行刑!”
斩过赵立,公孙衍吩咐放开两员副将,责其戴罪立功,提升穆将军为代关令,提升陆三为副将,命其严治关卡,人不缷甲,枪不离手,洛水一线,昼夜警戒。
在赵立死后第二日,陈轸从秦国返回。
奉命盘查的是陆三。
因为前鉴,陆三不敢怠慢,详细核实使团中每个人的身份,对所有行李尽皆查验。
陈轸暴跳如雷,斥责他道:“岂有此理,连王上特使也这般盘查?”
“特使大人,”陆三拱手,赔笑道,“凡是过关者都要接受盘查,这是王命!”
“你们的关令呢?”
“请问特使,您问哪一个关令?”
“这还用问?当然是赵立将军!”
“赵立将军在关门楼上,大人可退后几步观看!”陆三指向关门上方。
陈轸不解。
陆三带他走到关门外面,指向关门楼顶。
上面赫然悬着赵立的人头。
陈轸心头一震,忙问:“怎么回事?”
“赵关令擅自撤关,违犯王命,已于昨日被公孙将军斩首!”
陈轸目瞪口呆。
赶回安邑,陈轸径至魏宫,向魏惠王汇报了使秦经过。
刚说没几句,魏惠王就眼睛发亮,长吸一口气,惊道:“郊迎三十里?”闭目有顷,捋下胡须,“呵呵呵,嬴渠梁倒是在意礼节呢!”
“是哩,”陈轸接道,“一口一个上国,听得臣心里美滋滋的。不瞒王上,近年蒙王上恩宠,轸出使列国为数不少,似这般礼遇,轸也是第一次遇到,一开始还不习惯,有点儿受宠若惊呢。”
魏惠王似乎想到什么:“他提没提及前些日生病的事儿?”
“提了提了。”陈轸连连点头,“秦公亲携臣手,邀臣同辇而行。途中,秦公不止一次提及逢泽之事,说是天不作美,使他未能亲赴逢泽,一睹圣王南面威仪,引为此生之憾哪!”
魏惠王放松下来,半是自责道:“唉,真是此说,倒是误会秦公了。在逢泽那会儿,不见秦公来,寡人心里还真犯过不少嘀咕。借兵之事,秦公可有推诿?”
“借兵之事,臣当日未提,想再看看秦公的诚意!”
“嗯,是哩。”
“秦公与臣一路上唠唠叨叨,扯些闲篇,待到宫中,天色已是黑了。秦公吩咐摆上大宴,所有朝臣皆来向臣敬酒,纵使臣有些酒量,也是扛不住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秦已早朝。臣紧忙上朝,在朝堂之上正式提请此事,秦公那是一口应承啊!”
“哦?”魏惠王身子前倾,“他是怎么应承的?”
“秦公准允臣请,托臣转奏王上,原话是,”陈轸略顿,模仿秦公语气,“大魏乃秦上邦,魏王陛下乃寡人亲家,魏国仇雠就是秦国仇雠,魏王所恶就是寡人所恶!”
魏惠王一拍大腿:“说得好!”
陈轸越说越激动:“秦公当廷发旨,出锐卒六万,战车五百乘,辎重车八百乘,自带粮草,拜大良造公孙鞅为主将,国尉车希贤为副将,太子驷为监军,太傅嬴虔督运粮草,恭听我王差遣!”
魏惠王一震几案:“好一个嬴渠梁!”
“不过,”陈轸话锋一转,“就在这时,公孙鞅提出了一个难题!”
魏惠王一怔:“什么难题?”
“说是以齐、韩、赵眼前援兵,我大魏武卒足以抗衡,无须秦力。我王之所以要秦出兵,旨在威慑三国,使其不敢增兵!”
“嗯,公孙鞅看得倒是透哩。秦公怎么说?”
“秦公看臣,显然是要听听臣之意,臣到秦国是为借兵,若是秦不出兵,臣岂不有辱使命了?是以臣随机应变,提议秦人可如数出兵,暂屯于河西,以观山东战局。若是龙将军一战而胜,秦兵就可不动。若是三国增兵,山东陷入僵局,王上就可命秦人兵分两路东征,一路出函谷道,一路出轵关陉,既可深入卫境决战,亦可直抵韩赵本土,使其首尾不能两顾!”
魏惠王沉思良久:“嗯,爱卿妙计!”倾身,“他公孙鞅怎么说?”
“公孙鞅赞臣想得周全,说是个两全之策,既不劳民伤财,又能使秦魏合体、威服天下。只是秦军已从我边关撤往西境,若是仓促东征,时间拖得久些,要两个月,臣怕他是推诿拖延,就又催促,秦公倒是爽快,提议暂将咸阳守军调出三万,屯于我阴晋郊野,再从回调之军中截取三万,填补此数!”
“呵呵呵,”魏惠王乐得合不拢嘴,“看来这个嬴渠梁才是真兄弟啊!”转对毗人,“拟旨,诏令西河郡,辟出营地,好生款待秦兵!”
毗人略有迟疑:“王上?”
魏惠王看向他。
毗人嘴唇动了下,看向陈轸。
陈轸拱手道:“王上,臣有一虑。”
魏惠王转向他:“哦?”
“王上的这个旨即使到了河西,怕是也得打个折扣!”
魏惠王眼睛睁大,盯住他:“咦?”
陈轸凑上前,向魏王禀报河西变故。
待陈轸讲完,魏惠王眉头拧紧,显然想不起公孙衍是谁,口中喃道:“公孙衍?”
“就是公孙鞅来朝那日在朝堂上咆哮,被公孙鞅当廷羞辱的那个相府门人!”陈轸提醒道。
魏惠王似是想起来了,微微点头:“嗯,寡人记起来了。”眉头又拧,“龙贾为什么将西河郡府大印交给此人呢?”
“因为白相国!”陈轸一字一顿。
“白相国?”
陈轸侃侃言道:“白相国之子白虎自幼顽劣,沉溺于声色犬马,终不成器,白相国失望之至,临终之时将七千金私财悉数赠送河西,想想又不放心,遂派门人公孙衍前往河西监管。龙贾东征,将河西印玺交付公孙衍,想也是出于无奈!公孙衍在河西没有根基,是以刻意树敌,夸大秦人威慑,以淫威服众。大荔关的关令赵立将军不服,公孙衍竟以私刑斩之!”
“唉,”魏惠王长叹一口气,“这个龙贾,误我大事矣!”
“王上,”陈轸落井下石,“有公孙衍在,他是不会让秦人渡过洛水的!”
魏惠王面孔冷峻:“寡人倒要看看,有何人敢在寡人的土地上违拂寡人的旨意!”对毗人,“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