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杀人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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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年纪。我刚才查过你的资料，你今年三十八岁，二十年前你只有十八岁，才刚成年，心智还处于孩子与成人之间。就算你有能力杀人，也不可能用这种手段——这么沉稳地把一个女人切成上千块，甚至水煮人头和内脏，完事儿后还不慌不忙地把碎尸分别打包，分散弃尸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还能不被人发现。这样的心理素质和谨慎周密的行动，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儿能完成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的法医在检查过被害人的尸块后得出结论，认为凶手具有相当精湛的专业技能，熟悉人体结构，刀工娴熟。你说你舅舅是外科医生，如果你举报他是凶手，或许我还会怀疑，但你说你是因为爱好，没事儿跑到医院里摆弄手术刀和人体标本，或者是找小动物杀了练手，这只能说明你够残忍，但不能证明你具备这样的能力。要我说，你不过就是一个想出名的冒牌货而已。想骗我，你还嫩了点儿，李队长，把他的手铐解开，让他签字走人吧。”
李光听了张睿的一番推理分析，似乎也豁然开朗了，痛快地让警员掏出钥匙给程飞解开了手铐。
程飞也没想到，这些警察做事如此果断，说放就把他放了。
他有过片刻惊讶，不过转瞬就恢复了常态，站起身后活动了活动手腕，朝张睿露出一丝叵测的冷笑：“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他走出了审讯室。
张睿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像这样的威胁算不了什么，他干私家侦探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狠角儿没碰到过，还能怕这么一个小小的兽医？
审讯结束后，他婉拒了李光的邀请，独自离开公安局，在路边小吃铺简单吃了口饭。
外面下起了雨，眼下是初秋，一场雨比一场雨冷，预示着冬天的脚步正在悄然来临。对于一个老头子来说，难免有些感伤，天天上班忙碌起来还好说，想到自己将来得天天待在家里，看着窗外的一年四季数日子，着实感觉是件很可怕的事情。相比之下，他宁愿找个公司给人家看大门。
张睿吃过饭，等雨稍微小点儿回到自己的侦探公司。他刚一进办公室，秘书小王就进来跟他说：“张总，有人要见您，已经在外面等半个小时了。”
“什么人？”
“他说他姓丁，有重要业务委托咱们。”
“这种事儿还找我，你带他去接待室吧。”
“他说他一定要找张总您，说有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张睿犹豫了一下，“那你让他进来吧。”
秘书离开不多时，一个人走进张睿的办公室。
这个人相貌倒是不错，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张睿干侦探年头儿多了，眼睛很毒，一看就感觉这人有点儿来历。
“你是哪位？”
“我是平江人民医院的心理医生，丁潜。”
“哦，是丁医生，听说你有重要事情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是，这件事很重要，必须找你。我听说你见过东洲碎尸案的凶手……”
张睿略显迟疑，“这个消息传得还真快。怎么，丁医生委托我们的业务也和这件事有关？”
“我要举报他。”
“举报他什么？”
“袭击我。”
“袭击你？”
“这个人在2008年的时候在海涯论坛上发了一篇专门谈1997年东洲碎尸案的帖子，这篇帖子是最早出现的谈论这个案子的，里面对这个案子的细节讲述得非常仔细，还做了很有逻辑的推测。我看到这个帖子后觉得这个人可疑，想办法约了他出来谈话。在交谈的时候，我问了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没想到他忽然用装着麻醉剂的针头偷袭我，之后就逃走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听说他自首了，可是我赶到公安局的时候他已经被放了。”
“原来是这样。”张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但我觉得你找错人了。如果要报警，你应该去公安局。”
“我不报警，我只是想知道，警察为什么要放他。”
“是我让警察放的。”
“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东洲案的凶手，他只是一个想要成名的傻瓜。”
“这么快就下定论有点儿仓促吧？”丁潜的性格通常都是温文尔雅的，很少有这么急躁的时候。
张睿的脸色有点儿不快，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就开了第一家私人侦探公司，当初我是以警方特邀的技术顾问的身份参与过东洲碎尸案调查，我应该最有发言权吧？我干了三十年侦探，协助警方调查侦破过大大小小多起案件，恐怕丁医生你还没有三十岁吧？我碰到过那么多案子，形形色色的嫌疑人什么样的没见过。他们歪歪嘴角，我就能猜到他们要说什么。程飞不可能是凶手，虽然我没看过他发的什么帖子，我也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我只是凭借我的专业能力做判断。”
“难道你的直觉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
丁潜这句话终于触怒了张睿：“丁医生，你别忘了你是医生，我是侦探，是不是凶手我自有根据。我倒想问问你，你对东洲碎尸案了解多少？”
“知道大概。”
“那好，我请你想想，程飞今年三十八岁，二十年前他十八岁。一个十八岁的半大小子有能力把一个女人切割成两千块吗？”
“……”
“我告诉你，我办过那么多案子，其中也不乏这么大的年轻人。最残忍的一个案子是，三个十七岁的男孩儿因为沉迷暴力网络游戏想要尝试一把现实中的屠杀，于是三个人趁着天不亮偷偷溜进超市里，把正在睡觉的小老板一家人全都乱刀捅死了，连三岁的孩子都没放过。但就算如此，他们跟东洲碎尸的凶手还是有本质区别的。他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最多是青春期狂躁，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但是东洲案的凶手是冷静的，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对生命的蔑视。你懂我的意思吗？”
“……”
“还有就是凶手娴熟的切割技术，当年的程飞不可能具备这样的能力。最后就是弃尸时候的冷静和缜密。这些都不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儿能具备的。我敢肯定，他不是凶手。现在我解释得够清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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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潜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说得确实有道理。但假如你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个人是从哪里了解到那么多关于这个案子的信息的呢？这难道不可疑吗？”
张睿不以为然：“现在网上五八门，什么信息都有，你别看我是老头子，平时也经常上上网。关于这件案子的新闻早就有了，只要是感兴趣，东拼西凑整理些信息，一样能拿出来唬唬人。”
“我刚才已经说了，程飞的帖子在2008年的时候就出现在网上了，他几乎是最早谈论这个案子的人，当时他根本没有可以借鉴的素材。他又是从哪里得来这些消息的？”
“你就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在他之前没有人发过类似的帖子吗？”
不等丁潜说话，张睿飞快地说道：“王大进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丁潜摇摇头。
“他是一个作家，曾在1998年的《收获》杂志上发表过一篇名为《纪念物》的小说，所取材的事件就是东洲碎尸案，还是用第一人称写的。江都公安局那边无意中得知这个消息后马上就展开了调查，那时碎尸案刚发生没多长时间，大家的弦儿都还紧绷着。你们外人不知道，当时这件事在公安系统内部造成了很大轰动，结果调查到最后怎么样，人家王大进拿出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至于信息来源，他说案发那段时间，他就住在东洲大学附近，他知道的都是听别人讲的。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没人知道，但案子也只能查到这儿了。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警察办案不是随随便便靠猜测，除非你能给我提供实实在在的证据。这些年为了调查东洲碎尸案，你知道消耗了多少人力吗？我只是一个侦探，更不想趟这浑水。万一又搞错了，媒体上大肆宣传，给大众造成了恐慌，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话说到了这个分儿上，丁潜无话可说。
他悻悻地离开了。
他犹豫过，但到底也没把温欣跟程飞见面之后遇害的事情说出来，那样牵扯就更大了。
丁潜回到调查局特案组，他跟杜志勋说了程飞被放的事儿，杜志勋没作什么表示，只是让郭蓉蓉和钟开新再好好查查程飞这个人。假如这个人真是凶手，至少牵连两起恶性凶杀，总该能寻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才对。
郭蓉蓉了两天时间打听了一圈，大致知道了程飞的背景，比公安网记录得详细一些。
程飞是土生土长的江都人，自幼父母双亡，在舅舅家长大。上学时，他比较沉默寡言，从小学到大学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他曾经在江都医院当过七年医生，后来辞职到私人兽医院做起了兽医。他从未结过婚，始终单身。
程飞的舅舅叫程建文，在江都铁路医院做过二十年的外科医生，膝下无儿无女，看情形就是把程飞当成了他的儿子。不幸的是，在程飞十九岁的时候，程建文夫妇遭遇了一场车祸，双双亡故，程飞再一次成为了孤儿。
郭蓉蓉不禁感慨：“真是命不好，难怪他直到现在都不结婚，估计是年少时候的经历给他带来了很大创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