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的幸灾乐祸,嘲笑鱼芹萝再怎么得宠又如何,别人好得只是受了冷落,她可倒好,直接进冷宫了。
就这么住了三个月,入了秋,气温忽然降了下来,娇养长大的鱼芹萝不负众望的生病了。
冷宫条件差,就春藤一个人伺候,她着急忙慌去请御医,昏睡醒来的鱼芹萝连喝口水都没人倒。
浑身病气儿地爬了起来,裹着狐裘,摸到了茶壶旁,一碰壶身,凉的,鱼芹萝当场就崩溃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春儿,你啥时候回来啊……”她一边哭一边往外走,人都烧得有些神智不清,“春儿——春儿——?”
鱼芹萝在桂花香气缭绕的冷宫附近转了个遍,也没找到自己的春儿,又吸了冷风,冷不丁呛咳起来,肺都快咳出来了。她跌跌撞撞地想回宫待着,好得能防风,不成想因为头脑昏沉走岔了路,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离冷宫都这么远了,登时出了一背冷汗,头不疼了腿不酸了,转身就想离开,乞讨别遇到人。
“鱼姑娘?”
鱼芹萝身体一僵,欲哭无泪地转过了身:“见过太子殿下。”
梁寂,字影眠,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如今不过二十五的年岁,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为人也温和含蓄。
梁寂见她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关切地问了一句:“姑娘可是病了?”
鱼芹萝不想跟他多说话扯上关系,垂下眼睑,回道:“胭脂用多了而已。太子殿下,臣女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等人走远,梁寂才收回意味深长的目光,对身旁贴身小厮吩咐道:“去请御医看看鱼姑娘。”
小厮应了下来,心里却忍不住想,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了,到时候鱼姑娘不就倒霉了吗。
不懂这些做主子的都在打什么算盘,小厮摇摇头,步伐更快了些。
鱼芹萝昏昏沉沉的脑子吹了风,也短暂的清明不少,回冷宫的步子顿在了原地。
那位太子她早在去年入宫前便有所耳闻,表面上温润有礼的,但爹爹也夸过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有帝王之才。虽然他人不得梁鄞偏爱,可行事循规蹈矩挑不出错,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想在宫中安插一个能时刻传出消息还不会引人注意的暗桩,皇帝的妃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今日偶然见到自己……如果自己是太子,必然活络了心思,给予些小恩小惠和情情爱爱的誓言,自己一个“冷宫的妃子”,可太好拿捏了。
鱼芹萝在寒风中打了个冷颤,不敢回去了。
她怕回去就能碰上梁影眠请来的御医,到时候可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自己和他不熟了。
鱼芹萝心里苦,她吸了吸鼻子,头又疼了起来,自暴自弃地蹲在地上流鼻涕掉珍珠。
……不想完成自己的目标了。
想回家。
想爹爹,想娘亲,想温暖舒适的大床和大房子。
这破冷宫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陛下也真是的,就算初遇是她耍了心机让他惊鸿一瞥间留下了印象,可也是自己确实对他有意才耍心机了啊!
陛下虽然年纪大了,可相貌仍旧俊美,掌权多年,气质和眼见都是独一份的威严高远,自己说过的那些喜欢并不虚假啊……
纪丞观察片刻梁鄞的神色,摸不准地问道:“陛下,可是要请鱼姑娘过来?”
梁鄞的指尖勾蹭着腰间只剩淡淡余香的香囊,眼神冷淡,良久,才道:“不必。”
那日鱼芹萝的泪都像是压着他的神经砸下去一样,每滴都让他心烦意乱。梁鄞清楚意识到事态已经开始失控了,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时发生了不可挽回的变化。
他是个万人之上久居高位的帝王,本不该有外物牵扯他的情绪。后宫妃子众多,他都雨露均沾,并没有格外喜欢哪个,因此虽然子嗣也众多,也并不会偏爱某一个。
刚开始见到鱼芹萝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姑娘,是在烈日骄阳天,她一身藏青色的衣裙,满面虔诚地站立在寺庙里挂满红绳的姻缘树下,小声许愿道:“蔓儿希望能嫁给这世上最雄伟厉害的男子。”
许完愿望,鱼芹萝高高兴兴地扔了坠着牌子的红绳到树枝上,脸上的笑丝毫没掺杂着多余感情,纯粹又热烈,那瞬间,梁鄞波澜不惊的心都像是要被她的朝气所感染,心头一热,再想仔细看时,却怎么也找不见那道让人惊艳的身影。
和鱼芹萝朝夕相处了一年多,梁鄞更能清楚意识到她狡黠聪慧的内里,和她在一起的时光轻松又愉悦,也并不介意陪她演戏玩乐。
他活了半辈子,能分辨出鱼芹萝嘴里口口声声说出的喜欢并不虚假,那份感情干净又真挚,一如她清澈的眼底。
梁鄞将人打发去冷宫也存了让自己冷静冷静的心思,三个月,是他忘掉之前还算合心意的一位妃嫔所花费的最长的时间。
可没想到这回不仅没忘掉,反而一遇到和鱼芹萝相关的东西就想到她,吃道鱼还能想起在冷宫的人,梁鄞心情不好了三月有余,倒霉的还是身边伺候的宫人。
正欲转身离开,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倒地的闷响,纪丞都没来得及惊呼,上一刻还在说“不必”的梁鄞便大踏步走了过去,将昏倒在地的人抱了起来,看到她烧红的面颊时,神色阴沉的可怕:“回兴德殿。传御医。”
鱼芹萝昏迷中也昏不安稳,她快渴死了,无意识的嘤咛一句:“水……我想喝热水……”
嘴边送来了温热的茶水,鱼芹萝喝得全洒出来了,梁鄞皱了皱眉,一口喝完了杯中的温水,俯身吻上了她的唇,从口中渡给了她。
梁鄞的指尖蹭了蹭重新安稳下来的人的脸,问道:“如何了?”
回话的御医冷汗都出来了:“回陛下,鱼姑娘烧了太久,又吹了冷风,病气入肺,就算治好,以后也会留下病根了。一旦……一旦受风寒,就会很严重。”
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梁鄞平静的目光扫过了跪了一地的御医们:“病成这样了,为何没人去看她。”
御医们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盛怒下的梁鄞稍稍拉回了些理智,垂下眸子盯着鱼芹萝,声音冰冷地道:“尽力去治。都下去吧。”
鱼芹萝时不时咳嗽几声,被褥柔软又温暖,她自从降温后从没睡这么安稳过。半睡半醒间,她发冷的身子不自觉向身旁的热源靠去,额头紧紧抵着热源。
梁鄞的衣角被她攥在手里走不开,无奈地揉捏几下她的耳垂,和衣躺进了被窝里,拍了拍她的背:“睡吧,蔓儿。”
“唔……”鱼芹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