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寂凄惨一笑:“我写不写还有何不同?你难道不是已经胜出了?”
“为了个好听的名头。”梁澈慢条斯理地道,“我耐心有限。从现在起,半个时辰之内没写出来,每隔一刻钟,我便会着人送来你后宫中的一条性命。”他勾勾唇角,“你写出来后我会再来。”
杀到第八个人时,梁寂终于崩溃了,哭着求梁澈放过自己的儿女,自己马上就写。
梁澈稳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目光无聊地盯着他,似笑非笑地道:“只过了一个时辰而已,我还以为你会多坚持一会儿。”
提笔的梁寂浑身抖了抖。
得了退位诏书,梁澈懒得多说废话,命人看好他,自己转身离开了。
梁寂曾和冷岫私通的事被捅了出来,天下哗然。
梁澈以“帝王失德”为由,拿出了他的那份退位诏书,在自己党派的拥护下加冕太子,随后登基,成为了大平朝的第四位皇帝,全程不过半个月。
紧接着,梁澈到了二十岁的弱冠之年,又因初次登基,改元换号,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三年,用以休养生息,充盈仓廪。
登基那日,梁澈命人将梁寂带到上朝的大殿外,让他观摩了礼数的全过程,便赐了他杯毒酒。
梁寂死后第三天,后宫的妃子被清理了干净,有孩子的没孩子的全被送去了皇陵守陵,此生不得离开半步。
当年二十二位皇子,除了梁酌,只剩下了五皇子梁灏一个。
鱼芹萝跟在梁澈身后去了天牢,鼻尖都充斥着腥臭的血腥味。
“到了。”梁澈在被吊起的梁灏身前站定。
鱼芹萝仔细打量半晌,面前的人毫无数月前调戏自己时的气定神闲,满身脏污,手脚残废,如丧家之犬。
良久,鱼芹萝才收回了目光:“什么时候问斩?”
梁澈:“母后来定。”
“他手里不是有兵权?那便尽快吧,”鱼芹萝道,“以免夜长梦多。”
临走前,鱼芹萝的步子停了片刻:“对了。”
梁澈和低垂着头的梁灏都看向了她。
“王爷,你连哀家的儿子都争不过,拿什么去兑换承诺哀家的诺言?后位?阴曹地府的吗?”
鱼芹萝嘲讽地笑了一下:“你说得没错,哀家这辈子都要依附于梁家的男人存活……但即便如此,哀家也能活得不错。不像王爷——”
鱼芹萝的目光犹如实质,上下扫视的时候仿佛要将梁灏刮掉层皮。
她忽然明媚地笑了起来,晃了梁灏的心神。
却听她接着道:“——不日便要掉了脑袋。”
梁澈二十一岁,局势稳定,社会运行也回到了正轨。
同年,祁一蕤战死沙场,他年仅十四岁的儿子祁映己奉圣命接掌兵权,担任统帅一职。
四年的时间,祁映己生生扩大了平朝版图,乌牙族战败,甘愿割让城池,俯首称臣,奉上族中最珍贵的小王子桑月珠作为求和信号。
祁映己战功赫赫,功勋累累,奉旨进京述职。
鱼芹萝七十九岁那年,太后薨,陪伴她身边多年的春姑姑悲怮过度,也一同随着去了。
梁澈命人操办鱼芹萝的后事,入葬规格等同帝王。
停灵数月,下葬之日,梁澈遵循了鱼芹萝生前的意思,开了梁鄞的棺椁,将先帝的尸身重新整理后裹上新的陪葬衣物和饰品,和鱼芹萝放在了同一棺椁里,钉棺下葬。
满是金石玉器价值连城的随葬品里,鱼芹萝的手中却独独紧握着一个并不值钱的香囊。
香囊的外表上绣了月季的式样,里面还放了新调制的香辛粉,花香阵阵。
恍惚间,鱼芹萝又成了当年那副豆蔻少女的娇俏模样。
她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不懂事,过年随着爹爹参加宫宴,只觉得宫宴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吃饱饭,看了会儿宫中伶人的倾世舞姿,鱼芹萝吃得太撑,坐不住了,便起了身,想出去透透气儿。
外面落了大雪,鱼芹萝裹好厚实的狐裘,毛茸茸的衣领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宛若谪仙一般,下半张脸全埋进了暖和的围脖里。
不知不觉中溜达去了御花园中,鱼芹萝的兜帽上全是大片的雪花,她抖抖狐裘,抬眼望向了面前在大雪中朵朵绽放的红梅。
鱼芹萝被这雪中梅花晃了心声,情不自禁道:“好美……”
“确实很美。”
鱼芹萝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只露出了双含了秋水的大眼睛,疑惑地看向声音来源。
梁鄞穿了红黑相间的衣裳,系着厚实的玄色披风,负手信步走来,身量挺拔高大,容貌是沉淀后不同于京城公子哥儿的俊美,神态淡然懒散,目光也多了些往日里没有的轻松惬意。
“往日里开花要更晚些的。”梁鄞的手指轻抚过枝头。
鱼芹萝的目光放在了他的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