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滢滢道:“所以,后来增开了马市,七月,兵部尚书下狱弃市,兵部左右侍郎皆被流放边关,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主和的官员,都或多或少受了牵连,丢冠罢职都算好事了。”
她语气平静,声音不大,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比心惊,崔云灏看着烛光在楚滢滢明澈的眸中跳跃着,仿佛透过那双眼眸,能看到当年的那一番腥风血雨。
他在脑中急剧地思索着,道:“可是以皇上的脾性,不可能轻易同意谈和。”
然而最后为什么还是妥协了?崔云灏百思不得其解,倏然间,脑中灵光一现,不是不想战,而是不能战。
他蓦然就想起了去年岑州官员贪墨的案子来,如果国库亏空,暂时拨不出军饷,无力支持这一场长久之战呢?
今年年初,朝廷来了个大清算,据说是因为去岁开支的事情,皇上一连发落了不少官员……
这样一来,就完全说得通了,大周国库亏空,甚至无法支撑军饷粮草,只能同意戎敌的求贡,自太高祖皇帝始,戎敌屡屡侵袭大周边境,数百年来,大周朝还没有向戎敌谈和的先例,永泰帝历来自视明君圣主,这件事情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污点一般的存在。
永泰帝自己是不会有错的,错的都是那些极力主张求和的朝臣。
崔云灏转瞬间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慢慢地吸了一口凉气,短短几念之间,他几乎可以预见未来一年的朝廷局势,会是何等的险峻!
而他那时恰好就在旋涡中心,兵部。
燃烧的烛火突然劈啪爆出了一个灯,在寂静的室内十分突兀,崔云灏眉心一跳,抬起眼来,正对上楚滢滢略有些担忧的目光。
他笑了一下,朝她伸出手去,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之意:“滢滢。”
楚滢滢将手递给他,崔云灏微微用力,便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着,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轻轻蹭了蹭她乌黑的发顶,道:“滢滢,你在担心什么?”
楚滢滢摇摇头:“不,我没有担心,我只是在想……”
她声音倏然止住,崔云灏疑惑地低头:“嗯?想什么?”
楚滢滢忽地笑了一下,道:“我在想,上辈子的探小崔郎是如何应对这一次朝廷局势的。”
她说着,素白的手指抚上了崔云灏的剑眉,眸子晶亮,道:“不知你那时是何等风姿?真是可惜,无缘得见,实在是一件憾事。”
崔云灏听罢,眼中涌起无限温柔,他凑到楚滢滢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眼中带笑:“这有什么好遗憾的?我如今不正在你的面前么?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看到滢滢厌倦为止。”
楚滢滢笑了,仔细地描摹着崔云灏的眉眼,小声地道:“怎么会厌倦?君心似妾心,不负相思意。”
过了几日,雍王府。
一名丫鬟匆匆忙忙走着,转过来,差点撞到了对面一行人,她惊呼一声,入目便是一袭紫色,女子怒骂道:“瞎了你的眼,这么急慌慌的,赶着去投胎呢!”
丫鬟立即跪下来,连连磕头:“请夫人恕罪,是奴婢瞎了眼,冒犯了夫人。”
那女子正是柳侧妃,后因惹怒了雍王,被撤了侧妃位,贬为妾,她向来骄纵,这丫鬟又冲撞了她,岂会轻易放过她,把那丫鬟骂了个狗血淋头,小丫鬟一边哭,一边求饶,额头都磕破了皮,血丝渗出来,和着灰尘沙土,看上去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