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卫若兰坐在马车外头驾车的位置上,却一个人思索着,任马车风驰电掣而行。行了很久,卫若兰才从沉思之中警醒,这才发现,他自己此刻竟驾着大车前行,本来应该充当车夫的小九,此刻正坐在身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卫若兰一震之下,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在沉思之际,竟然下意识地接过了小九手中的缰绳马鞭,干起了车夫应该干的活儿。
看到小九惊异的眼神,卫若兰脸微微一热,赶紧将手中的缰绳往小九手里一丢,在车夫的位置上,正襟危坐,思索起刚刚柳五儿说的那番话来。他不得不承认,大车内的那个女孩子刚刚那一番话,绝不是一个长于微贱仆婢之家的小丫头能够讲出来的。
因为——这是一个求做奴才而不可得的时代。
人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做权势的奴才,奴才做得好,就能换来更多的权势。只有真正的贵人,凌驾于众臣之上,才不会轻易屈从于任何人。
可是卫若兰却没有想到,柳五儿竟然也是这么一个不愿屈于人下的小丫头。贾府位列“八公”,说起来是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实则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而已。然而他贾家的世仆,教出来的小丫头,竟然半分做奴才的自觉都没有,反而向往着自食其力与自由自在——他一时想起关于柳五儿身世的那个推想,难道,难道这个小丫头身体里,真的是传承了贵人的血脉,因此才能语出惊人?
小九在旁边怯怯地问:“公子,属下来驾车吧,您要不要回大车里再与那贾府的姑娘再说说话?属下觉得她……挺特别的。”
卫若兰斜睨一眼小九,说:“你也觉得她与众不同?”
小九支支吾吾地答道:“您看府里头的那些丫鬟们,哪个见了您不硬往您身边凑的?还有那表姑娘,就算是您订了亲,不也照样想来就来,没事儿送个绣品什么的么?谁像那个丫头,跟您说话,连一个‘您’字都不带,从头到尾都在说,‘我’怎么怎么样。属下冷眼看着,大车里的那位姑娘,似乎不太待见公子啊!”
卫若兰一对剑眉就斜斜地竖起来,黑着脸,在小九脑壳上敲了一记爆栗,怒道:“你这话怎么说的?不待见本公子,原来就是特立独行、卓尔不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