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纪深谋离开苏绣娘以后,走了大约半里地,忽然想到:“五毒天性凉薄,绣娘那边终非万全!”他思考再三,计上心来,想到‘五毒’天性嗜血,若用鲜血诱之,定能将五毒牢牢吸引在自己周围。
于是,纪深谋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用力的将自己手腕划破,随着鲜血滴落在地上,空气中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就在这时,林中传来‘窸窣’声,旋即听到‘嘶嘶’之声,纪深谋心中一凛,暗自苦笑:“到头来,我纪深谋还是要死在毒蛇手上。”
转瞬之间,他右腿已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股怪异感传来,纪深谋顿觉身上又痛又痒,一个站立不住,跌倒在地。身体又像坠入了冰窖,冰凉刺骨。又像掉在了钉板上,如芒在背。不消时,半边身体已经失去了知觉,神智也渐渐变得模糊。就在他灵智渐泯的时候,耳畔传来了‘咯咯’之声,一只蟾蜍跳到了纪深谋的左臂上,身体在纪深谋身上一蹭,纪深谋那如坠冰窟、如落钉板的感觉豁然消失。一股炙热的气流从左臂席卷全身,顿使纪深谋觉得自己身处风暴眼之中,周身似已被寸寸绞碎。但随着剧烈的疼痛感加剧,纪深谋的神智亦恢复了几分。毒蛇嘶鸣不止,似乎在向蟾蜍挑战,随即在纪深谋的腿上又狠狠的咬了一口,蟾蜍也不甘示弱,加紧排除体内毒素,希望将毒蛇的毒液压制下去。二毒相斗,赫然将纪深谋的身体当成了比试的道场,倒是苦了纪深谋,身体在两种毒素的支配下,忽冷忽热,有时麻痒难当,有时却疼痛难忍。但也奇怪,二毒之中,无论哪一种毒液都能要人性命,可此时二毒齐下,却不能将他毙命。纪深谋虽疼得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但灵台始终清明,气息兀自不绝。腰胁处,突然有针刺的感觉,随即周身一轻,疼痛之感登时缓解不少,纪深谋呼地吐出一口气,发现周身已能动弹,想来是毒性大为减缓,这时,腰上针刺之感再次传来,纪深谋顿觉体内阴阳交感,寒热并行,至阴处竟凉爽之极,犹如夏日的凉风,让人沐之神清气爽,至阳处则犹如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泰。就在他享受着这种通体祥和的感觉时,右手食指传来短暂而剧烈的疼痛感,让纪深谋的心为之一窒。但随即,那股疼痛感就变成了一股刚柔并济的气流,在周身流走,四肢百骸传来阵阵舒服之感。身体中的毒液,似乎正慢慢的淡去,他仿佛已神游太虚,无论热凉,此时都已感觉不到了,身体似又化成一团混沌,上浮下沉,无拘无束,左腿处的一股微凉气流上行,又使纪深谋感觉置身于艳阳三月,身体轻飘飘的,暖烘烘,全身气血轮转不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已舒展开来,他四肢一轻,沉沉的就要睡了过去。这时,五毒一起嘶吼,纪深谋顿觉体内五种毒素顺着气血逆冲自己的头顶百会穴,纪深谋只觉得周身的经脉都已寸寸倒转,喉结积压了的呐喊声当真是不吐不快。
‘啊!’纪深谋一声长啸,良久不绝,在这寂静无人的五毒林中更显得高亢骇人,一时间,天地仿佛定格与此时,在这偌大的虚空中,只有纪深谋的长啸伴随着日月星辰,起起落落。啸声良久不绝,纪深谋全身脱力,眼皮再也抬不起来,沉沉睡去。
当纪深谋再度转醒的时候,周身精力充沛,毫无中毒之象。纪深谋站起身来,碰到一条软绵绵的东西,他心中道:“想来是那条可恶的毒蛇了,但不知怎么就死了。”他的左脚又似乎踩到了一团东西,他小时候爱在野外玩耍,对这东西再熟悉不过了。纪深谋心道:“蟾蜍也死了,当真奇怪!”说着,转身寻苏绣娘去了,袍袖抖动,一个三寸来长的东西掉在他的手上,他细细摸索,奇道:“怎么这蜈蚣也已经僵直了?‘五毒’之中,竟已死了三毒。”他忽然想到,莫非‘五毒’都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五毒’将纪深谋的身体当成了斗法的道场,全力吐毒,妄图压服其他毒物,可是‘五毒’相生相克,哪里又真能压服其他,蠢笨畜生不知此理,全力吐毒,毒液尽了,这些毒物的命也到头了。纪深谋却不明白这些,心中还道定是这里的毒物年龄已大,到了大限之时,自己才捡回了一条命。他虽是如此想法,但多少对这五毒仙林有些不以为然。“都说‘五毒’剧毒无比,所吐毒液沾之即死,可我今日连尝五毒,依然没事,这五毒仙林中的‘五毒’,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话虽如此,其实这五毒仙林中的‘五毒’厮杀已久,留下的数量虽然极少,但都是吸收了同类毒液的剧毒之物,毒性之霸道,世间罕有,而纪深谋为何尝尽‘五毒’而没事,皆因因缘际会,天意如此。
纪深谋将蜈蚣远远抛开,手无意中碰到了身边的树干,发现树干上极粗,足需四五人方能环抱过来,树干上的树皮被削去了很大一块地方。他心中奇怪,手在树上略一摸索,摸到一个凹进去的纹理。他继续摸索,发现树上共有十五个凹进去的纹理,他细细感觉之下,心中惊道:“这是十五幅画。”纪深谋收敛心神,手指在每一幅画上来回摸索,查看之下,他才醒悟到这十五幅画中,每五幅画是一体,画后竟然还有凹槽,刻的是四个蝇头小字,分别是‘修罗出世’、‘以血卫道’、‘血溅梵天’。十二个字后,还有几个大字,写的是‘修罗道三招’。纪深谋思忖道:“想来这些图画上记载的就是‘修罗道三招’了,树干上每五幅是一排,详述一招之变化,上下三排,共是三招十五种变化。”在这深山中,得遇武功招式,真是奇事一桩。纪深谋将那些图画摸索几遍,已将招式记在心中,打算待脱险回到广临府,再向董元公请教。
听纪深谋说完,苏绣娘大口地呼了一口气,对武功招式她并不在意,她仔细地打量着纪深谋的脸,打趣道:“想必你是个大毒物,那些‘五毒’在你面前只是小鱼小虾,毒性不及你,让你给毒死了。”纪深谋笑着摇头,开玩笑道:“我倒觉得‘五毒’斗了这么多年,年老力衰,毒性大减,所以奈何不了我。”
苏绣娘咯咯直笑,揶揄道:“咱们的纪公子也会吹牛啊,我看你脸上光坦着呢?还和我说你脸上被‘五毒’咬了,你就胡说吧,呵呵……”
纪深谋连道奇怪,喃喃自语:“我明明记得脸上被‘五毒’咬了一口啊,怎么可能会没有伤口呢!”就连早些时候划破自己手腕的伤口都不见了,心下大感疑惑。
苏绣娘看纪深谋面容严肃,以为自己说话太过,惹恼了他,女子若有心仪的男子,初期相处便会处处谨慎,当下柔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纪深谋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老老实实的应承了下来,苏绣娘将嘴对着纪深谋的左耳,深情的说:“答应我,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说这话时,呵气如兰,弄得纪深谋心旌摇曳。
纪深谋心中十二分的感激,知道她将自己摆在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郑重说到:“好!我绝不丢下你。”话语一出,忽觉左脸颊有淡淡的香甜,随即听见苏绣娘甜美的声音响在耳边,“这才对嘛!”说着,二人都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声中载着幸福和甜蜜,浸润着树林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