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在瞬间就把夜空下的宁静撕扯的一干二净,一个公鸭嗓子高声叫道:“有大队人马上山了,戒备,戒备。”此时,三派弟子与一众群豪还未出林,就被敌人一阵羽箭带走了十几个人的性命。人在临死前的惨叫声,引起阵营的一片骚动。刘孟威站在队伍最前边,长枪挥动,灵活的拨落射来的羽箭,掩护着身旁的弟子,口中高声吆喝让大伙当心。敌人一轮齐射过后,刘孟威忽拨开身前高草,一座山寨赫然映入眼帘,他忙向弟子们招呼:“都给我上,杀入寨子中去。”刚刚镇定下来的众人顶着一拨箭雨,口中叫喊着冲向寨子,如潮水般涌向寨门的众人声势虽大,可未及走近,又被角楼上的弓箭手射死数人。刘孟威见此,骂道:“该死的羽箭,真叫人气闷。”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如春雷般的声音大喝道:“雕虫小技,休要得意。”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三支羽箭不分先后直取角楼上之敌。只见三道黑色闪电划过,角楼上的三名箭手应声而倒。刘孟威看的快意,忍不住赞道:“好箭法!”弓弦颤动之音听得分外清晰,不消片刻,角楼上的十六名弓箭手全部被射死,寨中的匪贼不知对方来了多少神箭手,登时慌乱起来。趁此当头,一位黑衣剑客如长虹贯日,直直的扑入角楼之上,他手持宝剑,威风凛凛。长剑贴身而舞,剑招凌厉迅猛,一阵冲杀之下,角楼上满布剑影刀光。黑衣剑客每出一剑,必有一个敌人倒下,他连出十五剑之后,已杀至角楼之下,他手中长剑直直劈出,寒光一起,在一声巨响之中,寨门轰然倒地。“李大哥好本事!”人群中有人高声赞道。李玄渊嚷声道:“众位兄弟,此时不进,更待何时。”闻此言语,三派弟子与一众豪杰无不精神大振,一阵冲杀之后,迅速抢入寨子中。自古正邪不两立,两边人马一经照面,便是辣手。双方打得难分难解,寨子中一时火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狞笑声响成一片,场面惨烈之极。
山匪虽然人数众多,但武功平庸,多为欺软怕硬之徒,而三派所率领的人马,日日以习武为业,武功自是高明不少。数度交锋之后,山匪已经处在了下风,眼看就要被江湖好汉联手剿灭。就在这时,丑宫带着百十号黑衣人从里寨杀了出来。这百十号黑衣加入战团,登时就扭转了山匪所处的劣势。其中的十多名黑衣人手绑红巾,武功更是了得。平常的江湖好汉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要说武力稍逊的三派弟子了,顷刻间,就要十多人丧生在这群黑衣人的手下。杀到后来,这些黑衣人两两一组,竟然将董元公、白泗江、白玉凤、刘孟威和李玄渊截住,斗到了一起。一时间胜负难料。
人群中,只见丑宫一柄弯刀翻翻滚滚,几个回合间便杀害了一名使虎头钩的江湖好汉,见他逞恶,凌天成复又想到十八里乡乡亲们的死状,怒从心起,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蓦地大吼一声:“畜生,别走!”铁弓横转,身子掠出一丈开外,拦在了丑宫跟前。
丑宫冷哼一声,弯刀如夜幕下的猎豹,迅疾而精准。招招狠毒,刀刀致命。凌天成依靠‘万方游龙步’的玄妙身法,巧妙的避过丑宫的杀招,并伺机反击。口中沉声喝道:“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向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下毒手。”丑宫手上不停,接下凌天成横扫的铁弓,还了一刀,嘴上答道:“哼!你们和那群乡巴佬害死了我一十八名弟子,有道是‘血债血偿’,我杀他们一村老少,也是应该。”凌天成听得须发皆张,铁弓一挥,右掌运气拍出,将丑宫逼退一步,朗声道:“你们‘山鹰洞’抢劫平民百姓,已是不该,现在屠人满村,更是滔天之恶。我今日定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畜生。”丑宫冷冷一笑,哂道:“手下败将安敢口出狂言。哼!也省得大爷他日再去寻你,今日我就送你上路,去见那些乡巴佬吧……”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削凌天成耳朵。凌天成反手一绞,顺势将铁弓直刺出来,丑宫不敢托大,斜越一步,还了一刀。凌天成铁弓再绞,忽地横扫丑宫的腰胁,丑宫足下一错,转身斜劈。凌天成后退几步,闪电射出一箭,将丑宫的来势阻了阻,当下劲运全身,复又攻来,二人或攻或守,斗了几百个回合,凌天成初时还有些胆怯,怕自己斗不过丑宫,可越到后来,信心越足,无论掌法、腿法,一招一式,挥洒自如,不止不落下风,还隐然有压制之势。丑宫越斗越是心惊,见凌天成出手越来越精妙,心中暗道:“这小子功夫精进,要胜他可不容易。”但转念一想:“老夫纵横江湖多年,几十年的苦练怎能敌不过一个刚过弱冠的毛头小子!”丑宫弯刀连挥数下,一刀快过一刀,凌天成只觉得对方劲力极大,自己单手之力到了极限,才能将这三招挡下啊,他生性坚韧,宁愿吃暗亏,也绝不避让,一边单手持弓格挡,一边使出‘穿云啸风掌’击向丑宫。丑宫右手伸出,五指并拢微勾,迎上了凌天成的掌力。二人手上一过招,凌天成便觉不好,一股剧痛感自手背传来。凌天成细看之下,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竟然有三道半尺长的血痕。丑宫弯刀步步紧逼,嘲笑着说:“小兔崽子,爷爷的‘飞鹰铁爪’滋味如何呀?”
凌天成脚上步法一变,左脚踢出,以脚代掌,和丑宫的弯刀交上手,只听他傲然道:“被些么么小丑蹭破些皮肉,并不碍事。你且来看看,小爷的‘碎石脚’滋味如何!”凌天成腿上之力如推山倒月,劲力刚猛,丑宫弯刀灵巧胜之,刚猛之力却颇是不如。数个回合之后,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掠去,这才躲过了凌天成腿法的攻势,可凌天成岂会轻易放弃大好形势,只见他左脚一顿,右脚又飞步抢上,丑宫心中知道这招之威,身形再退,刚刚立足之地,已被凌天成塌得凹了进去。眼见凌天成来势登缓,丑宫狞笑一声,身子不可思议的前倾,弯刀一横,刀锋如嗜血猛兽,直指凌天成腰胁。凌天成暗叫糟糕,此时他招式用老,变招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弯刀离自己越来越近。恍惚之间,斜里突然现出一道乌亮的光芒,横在了弯刀和凌天成之间。旋即,一道红色的倩影已和弯刀丑汉斗在一处,凌天成登时醒悟——是苏婉然救了他!
丑宫的刀法极怪,转走偏锋,阴狠歹毒,苏婉然虽师出名门,可江湖经验浅,对这种刁钻的刀法缺少应对之策。短短的数十招,就已经被丑宫逼的险象环生,若非凌天成用‘穿云啸风掌’助阵,苏婉然早就凶多吉少了。
在二人的夹攻之下,丑宫的进攻开始慢慢变缓,过了一会儿,他竟然流出了细密的汗珠。眼见凌天成双掌齐发,如雷霆万钧,愈发不好抵挡。偏偏苏婉然的长剑绵里藏针,刚柔并济。两人联手压制,丑宫的招式已不如起先流畅,他挡开凌天成一掌,怪里怪气的说:“正道人士,以多欺少当真好本事!”
凌天成回敬道:“你们恃强凌弱,难道就光明磊落了。”手上加劲,又是一阵急攻。
山峦之上突然响起鹰击长空之声,清啸绵长,久久回荡。丑宫听了这声音,登时面露喜色。“哈哈!师兄出关了,你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不多时,一个身穿青绸长衫的人如一只大鹰从山顶疾掠而下。他衣袍一抖已然立在人群之中,这人约摸五旬,相貌甚是普通,但身材高大,一双眼睛利如鹰隼,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股霸王之气,让人不敢小觑。他手中提着一柄九环大刀,足下如踩鼓乐,迅速向寨门靠近。众人看他来者不善,纷纷上前阻拦,这人脸上现出轻蔑的笑容,手迅速抬起,也没见他如何挥刀,转眼之间,已有十多名三派弟子丧命他的刀下。青衣汉子长啸不止,啸声中藏在傲视群雄的气概,丑宫带来的黑衣人,听到啸声,都往他身边聚集。青衣汉子见丑宫势急,啸声一变,众黑衣人又如流水般散开。青衣人长刀挥舞,连毙数人,如入无人之境,迅速往丑宫处逼近,斜刺里忽然跃出一个使长鞭的江湖豪杰,甩手便将鞭子往青衣人头上卷去。青衣人身子微侧,大刀急转数圈,已将长鞭尽数绕在了刀身上。青衣人一声大喝,精钢所铸的长鞭寸寸断裂,对阵的江湖汉子一声惊呼,眼前已有寒光闪过,‘噗’!霎时间,那江湖汉子身首异处,血溅五步。
“恶贼,休要猖狂。”眼见青衣人手下无一合之将,牛甫道人的劲剑,长眉佛的铁棍已同时往青衣人的背心急刺而去,青衣人也不转身,冷笑声中,随手挥出一刀,这一刀仿佛背后长眼,正劈在了劲剑和铁棍的相交处。‘锵!’,仅仅一刀,大刀不仅把劲剑和铁棍震飞,还带的牛甫道人和长眉佛足下踉跄,青衣人这时才旋身后转,面露狞笑的望着二人,刀锋再变,牛甫道人和长眉佛俱被腰斩。短短片刻,青衣人已毙三名强敌,悍勇绝伦,世所罕见。一时间,无人敢撄其锋,转眼之间,青衣人便已到丑宫面前。
丑宫知他性子,忙抽刀立在一旁,凌天成知他是丑宫同伙,长弓挥舞,下手便不容情。青衣男子身形不变,左手伸出,一把将铁弓圈住。凌天成奋力向外拉扯,铁弓却无法移动分毫,他素来对自己的齊力很有信心,今方较力,顿觉冷汗涔涔而落。青衣汉子冷冷一笑,手腕一转,竟将铁弓折成两半,他显露这一手功夫,众人大惊失色,他们都没想到,世上能有人的力道强悍至厮。
青衣人手中大环刀忽地提起,‘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凌天成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他本能的向后躲避,青衣汉子足下不动,那大刀却如影随行,紧紧的跟着凌天成。凌天成心中的惊骇已到无可附加的地步,脚下发力,急速向后躲去。可那把大刀却仍然一点一点,离凌天成越来越近。再看那青衣汉子,脚上依旧动也不动,似乎这一刀只是随意挥出,可凌天成知道,刀势如刑天出世,这世间的生机死气都仿佛藏在这一刀之中,足以灭世焚天。二人一个挥刀,一个闪避,挥刀者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击,而躲避者,却是耗尽了平生的力气,直退出一丈开外,才躲过那霸道的一刀。
凌天成大口地喘气,右臂已然失去了知觉,自手腕而上,一道半尺长的伤口‘汨汨’的流着鲜血,入肉颇深。苏婉然看的心疼,忙着替他包扎伤口,那青衣汉子傲然而立,也不痛下杀手,只是淡淡道:“你接我一刀而不死,本事尚可。”凌天成略微活动了一下右臂,回忆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这人刀快力大,啸声中内劲充沛之极,当真是个棘手的对头!”他生平遇强则趋,宁折不弯,当下傲然道:“再来!”
青衣汉子似笑非笑望着凌天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略微转了转身子,带起大刀上的九个金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这喊杀声震天的山谷中竟显得十分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