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与朝能感觉到生命流逝,过往在苗疆的经历犹如走马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但他都看的不真切、不清晰、不熟悉。
“今日我废他武功,逐出宴家,从今往后他和宴家再无瓜葛。”
“他怎么能走?他不能走!”
“抓住他、抓住他!”
宴与朝痛苦极了,这些是他脑海里没有过的记忆,如今一股脑塞进他的脑子,让他觉得又混乱又难受。
再次睁开眼睛,却是陌生的地方。
引入眼帘的是白帐,有深色的骨架撑开头顶的白帐,垂落下来。越过床顶半透的纱,宴与朝发现自己身处圆顶的帐篷里,顶上绘着许多纷繁美丽的异域图纹,他记得这是生活在遥远绿洲的游牧商人居住的大帐篷。
没死,居然没死!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宴与朝深深吸了一口这来自关口的空气,他想起身,一动却牵动全身,剧痛袭来,他根本没有起身的力气。
还好,还能感觉到痛。
宴与朝甚至有点庆幸。
他艰难地转动脑袋扫视了一圈,帐篷不算大,门帘没关和窗都没关,阳光透进来,很有生机勃勃的样子。
崖下真的太黑太黑了。
宴与朝想出声,但也很艰难,他的喉口像是干涸了许久的荒漠,只要一张口,都是一股扑面而来的干燥。
又痛又痒。
宴与朝浑身都难受,但他却因为还活着而充满喜悦。
没过多久,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居然是帕夏,一进去就和宴与朝到处探寻的视线对上了,她惊喜的跑出去大喊“阿爹!阿爹!他醒了!”
宴与朝还在疑惑,便进来那个熟悉的大胡子男人“你终于醒了!”
宴与朝张了张口,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用气音艰难撕扯道“……水。”
大胡子这才恍然大悟,从腰间解下水囊,倒了一杯水,倾到宴与朝干裂的唇边。
宴与朝犹如久旱逢甘露,贪婪地咽下唇边那清冽甘甜的清水,干到快要裂开的喉咙也得到了滋润,一杯水很快见底,他终于能发出声音“谢谢。”
“客气什么,该谢谢你师兄才是。”大胡子憨厚一笑。
“是……我师兄他们救了我吗?”宴与朝艰难开口问道。
没想到陆行溪他们居然没有放弃自己,宴与朝心里漫上一丝感动。
“是啊,你那个个子不高的师兄……”大胡子朝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陆行溪的身高“哭得可难过啦。”
“可能是我伤得太严重了,吓到了他。”宴与朝有些落寞道。
“你的右腿断了,肋骨断了两根,锁骨还有一记很深的刀伤,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了,如果你今天再不醒,夜里发起烧来,神仙都难救。”大胡子啧啧称奇“锁骨那刀伤,再往下偏一寸,都救不回来。”
“你师兄说你得罪了人,也回不去明教,剩下这些日子你就在我这里养伤吧,伤养好了就离开这里吧,年轻人,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保住命最重要。”
“嗯……”宴与朝心中有些酸涩,难道只有离开这一条路吗?
“你能吃得下东西吗?算了,吃不下也得吃,你昏迷了三天,再不吃你扛不住。”大胡子朝外面大喊“帕夏,拿马奶和馕饼来,再切点羊肉。”
“好!”外面很快有女声回应道。
不一会儿,帕夏便端着盘子进来了,她多看了宴与朝几眼,欲言又止,还是出去了。
大胡子拿起一个饼“我喂你吃,你别嫌弃。”说着把饼撕成几份,泡进奶里,递给宴与朝吃。
宴与朝不嫌弃,大胡子递过来便吃,他这个身体情况坐起来自己吃基本上不太可能,手都抬不起来。
大胡子边喂边道“本来我都不想管你们明教的事,但你师兄一说是你,上次和陆迢一起在蜃船救帕夏的那个人,我马上就来了!陆迢的事情能帮还是要帮的嘛!”
宴与朝顿了顿,咽下口中的饼问道“陆迢好像帮了你们很多?”
“是的。”大胡子从羊腿上撕下来一块肉,直接塞进宴与朝嘴里“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或许是怕两个大男人没话说,但又在给宴与朝喂饭显得尴尬,大胡子主动说起了这个故事。
“去年这个时候我们一直被马匪骚扰,每个月都来几次,来了就抢钱,抢骆驼,抢女人,简直不是人……”大胡子恨恨道“每次委托你们明教弟子来,都是来这里看守几天就回去交差了,见到马匪也就吓唬吓唬,所以次次他们都还敢来。”
“后来陆迢来了,他二话没说一个人去了马匪营地,据说是杀了不少马匪,回来的时候一身的血,还把我们的骆驼和金钱都带了回来……”说到这里,大胡子眼中充满敬意“他太强了,简直像神一样!”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陆迢一个人,浑身是血,绿色的眸子在夜晚杀意未消,带着骆驼群和他们的财物回了遥远绿洲。
“他确实很强。”随着食物下肚,宴与朝感觉体力渐渐恢复了一些,也有精神与大胡子搭话“确实像是他会做的事。”
“我们给他金银他都不要,只说了一句这是任务而已就走了。”大胡子眼睛里亮亮的,闪烁着崇拜的光“可是别的明教弟子接到这样的任务都是敷衍了事,他却不这样,简直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片绿洲的人都知道他!都崇拜他!”
宴与朝听着大胡子的话,目光却浅浅地飘在远处描在帐篷里的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胡子却开了话匣子,又夸道“他个子高,才19岁都快和我一般高了,往后可能会更高!”
“嗯……”
“他长得也很好看!是我见过我们这最帅的小伙子了!”大胡子还在兴致勃勃的夸着。
提起陆迢,不知怎的,他有些难过。